罗彬瀚把卡片塞进裤袋,提着背包站起身来。失去平衡的木椅在他脚边翻倒,他快速环顾周边,暂时没找到骚动的迹象。平静不会维持太久,即便现在是午睡的时候,附近总有人会察觉区域性的停电,还有移动设备的普遍故障。不过他们要找出故障原因可不容易。问题不在这里,威胁是来自那些了解秘密而又有所准备的人。

  他提起背包,匆匆走进空地前头的旱厕。这个火柴盒式的建筑面积不足十平,角落堆放着许多旧农具与清洁工具,不知为何竟还有一大捆干艾草。剩下的空间甚至不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在里头舒服地坐下——考虑到它的实际功能,这点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中央坑穴内的恶臭以消散,全被封在了这个极狭小的空间内;通风系统极为简陋,全靠门户上下预留的空隙,还有一扇开在墙壁最高处的小窗。

  罗彬瀚抓起一大把干艾草,把它们揉压成团,紧紧塞住窗户;接着又脱下外套,把它的左右袖管分别缠在一把扫帚与一根长柄铁锹上,像挂帘一般遮挡在门前缝隙处。这样的密封措施实在潦草,不过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也够用了。他把背包丢到腾空出来的铁桶里,原本抓在手里的东西则抛到桶后,卡片则塞进右手腕的医疗支具内侧——这种支具的固定带有硬质的塑形结构,不能靠摸来判断是否藏物,也不容易拆下来检查。他昨晚刚学会怎么适当地松解。

  等到一切打理完了,他走到最深处的墙壁前,背对着门默想静思。现在小屋里暗沉无光,闷热潮湿,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漫于空气,顺着呼吸道钻进体内,简直是座建来折磨罪犯的古代黑牢。人呆在如此陋室中除了发狂和逃跑外别无他念,绝不能想到任何积极的事物,譬如美妙的芳香或悦人的幽氛。他必须闭目屏息,全神贯注地体会感受,才能在回忆中寻得幽微的沉醉。

  他没有忘记计算时间:在熟悉道路的前提下,从木板桥跑到这里至少需要十分钟;而如果是从稍近点的位置,比如五百米外的某处屋檐下穿街绕巷而来,可能还得先去检查袁小苋的安全,他觉得怎么着也得花个五分钟才行。然而,从他丢掉手机的一刻算起,直到熙德猛然踹开旱厕的破旧木门,罗彬瀚估计连两分钟都不到。要么这小子是个田径冠军的苗子,要么他早已经埋伏到附近了。当李理故意把手机音量越调越高时,熙德正在她那看似失态的喊叫中循声潜近,而他丝毫未能察觉。这一招他们也曾对周温行使过,可惜收效甚微,拿来对付他倒还适用。

  “举起双手。”熙德在门口说,“慢慢转过来。”

  罗彬瀚照办了。他缓慢挪动脚步,见熙德背着光站在门外,两只手臂都藏在敞开的外套底下,襟前露出黑洞洞的枪口,瞄着的却不是他的脸或胸膛,而是大腿。这大概可以看作是种警告,说明此人一旦遇险将会果断开火,反正也不担心将他当场打死。

  “你做事就不能讲点礼貌吗?”罗彬瀚举着双手说,“进来之前也高低喊一声?我要是这会儿在蹲坑怎么办?”

  熙德的面孔紧绷着,不露半点声色。他们中间的距离还不足以用胳膊够着彼此,因此他的视线主要落在罗彬瀚的腿部,提防对手猛扑过来。他的枪口端得很稳,发出指令的态度也够冷静,像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肯定得到过李理的事前警告,很清楚近身肉搏是他最该避免的事。他没搭理罗彬瀚的话,只是用余光确定了旱厕里没有腾挪闪避的空间,或者其他潜伏着的威胁,接着便一步一步往后退。

  “慢慢走出来。”他依然端着枪说,“每一步都要慢。”

  “你干嘛不进来呢?这里头可清静呢。”

  熙德没有耍嘴的爱好,只是把露在衣外的枪口微微一压,瞄向了他那极不灵活的左膝盖。这小子才不管一枪下去会不会造成截肢。罗彬瀚只得继续遵令而行;他把每一步都放到最慢,故意夸大自己左腿的僵硬,还时不时作出点轻微的踉跄和摇晃;但这些挑衅都是最小幅度的,因为他可不希望对方挟机报复。

  他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站在旱厕前头的小路上,依然把双手半举着。熙德保持在距离他十步以外的地方,阿兹猫则站在更远些的位置,角度足以眺望到他们两人,却也能随时逃跑躲藏进附近的建筑中。没有电子设备支持,她不能再避得更远了,否则便会彻底搞不清状况。

  熙德举着枪,绕着他转了两圈,观察他衣服底下是否藏了什么。“如果你要找我的背包,”罗彬瀚说,“被我刚才丢厕所里了——我正准备解手呢,你一脚踹进来了。”

  “把你的上衣脱掉。”熙德说。

  “认真的吗?”罗彬瀚看看周围的民居,“你下一步不会叫我脱裤子吧?不如你再让我进去一趟,把背包拿出来……”

  熙德又压了压枪口,罗彬瀚只好伸手去解纽扣。他认真地思忖等下是真脱裤子还是直接动手——熙德终究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他把衬衫丢在地上,按照要求往后退了十步,任由对方自己走过去检查。

  “气味可能不大好闻呐。”他好心地提醒道,“我在里头不小心蹭到过墙……”

  熙德蹲了下去,用手一寸一寸地确认衣下没有隐藏物。这整个过程里他没有一秒让罗彬瀚脱离视线,枪口竟然也没偏移过。等他确认完后又重新站起来。万幸,他的下一个指令不是叫人脱裤子,而是让他把衣服穿上。这地方毕竟随时会有人看见。

  “多谢咯。”罗彬瀚说。他穿衣服时熙德把左手伸到背后,大约是打了某种手势,阿兹猫便匆匆地走了过来。她对防熊也颇有心得,接近以前先特意绕了半圈,把方向调整到熙德背后,然后才开始缩短距离。

  “东西可能还在建筑内。”熙德说,“去核实一下。如果发现就拿出来;有异常立刻退出;三十秒内没发现,先退出来报告。”

  阿兹猫脸上的表情要比熙德丰富得多,紧张与好奇都能一眼看穿。罗彬瀚冲她友好一笑:“背包被我丢在一个桶里,靠墙角的地方,你进去就能瞧见。用不了三十秒。”

  她分外仔细地倾听他的话,像在咀嚼一颗外观正常的坚果,判断它内部是否已腐坏。最终她大概没尝出什么怪味,于是又绕着圈靠近旱厕;快到门口时她终于发现熙德嘴里的“建筑”究竟是个什么,不由在那散发恶臭的黑洞前往后仰了仰身,这才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啊呀。”罗彬瀚等她彻底走进去后才说,“差点忘了,我的东西不全在背包里。有张卡片被我不小心掉进茅坑了,你进来以前我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想动手把它捞出来。不过既然你们来了,介意帮我代劳吗?”

  熙德显然知道“卡片”的意思,而且也很需要恢复跟李理的通讯,以免附近有人已经瞧见他持枪绑架,闹得个难以收场。可他倒是很沉得住气,并没临时给阿兹猫追加命令,看来要等她先把背包拿出来。

  罗彬瀚依然高举双手,无所事事地仰头望天。青空如洗,比前两日更见晴朗,这样的天气最适宜催化果实成熟。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里没出现什么极端情况,他觉得今年的果农应该会有个好收成。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爱笑。”他向熙德关切地询问,“是天生的吗?还是有什么心事?”

  熙德充耳不闻,只专心盯着他的手脚。他站的位置背光,不会被太阳影响,可这么长的时间里竟也没有眨一下眼,罗彬瀚都有点好奇他究竟能坚持多久。不但如此这人心里肯定还在计时,而且耐心比罗彬瀚强些。当罗彬瀚已经在心里数到四十六时,他才刚刚用余光朝寂静的厕所略微一扫。

  “时间有点久了,对吧?”罗彬瀚说。他不等熙德回答,自己就高声喊起来:“猫!猫!听见了吗?咪咪?该回家吃饭了!”

  黑洞洞的屋门内没有应答。

  “她可能掉茅坑里了。”罗彬瀚提议道,“我们最好早点去捞。像这种旱厕掉进去可是会要人命的。”

  熙德终于有了反应。可他并没采取任何一种符合罗彬瀚心意的做法,比如立刻进去查看或命令罗彬瀚进去,而是枪口微压,把射击目标从膝盖换到了小腿外侧。那部位既能避开最危险的动脉血管,又能令人行动不便。这家伙是真的要开枪了。罗彬瀚顿时变了脸,恶狠狠地瞧着他。

  “你敢开枪就试试看。”他压着声音说,“这地方没几个人能认出消声器的声音,可你要是现在开了枪,我就立刻大喊这里有人偷小孩。他们要是看见我的枪伤会怎么样?这会儿你的老板可帮不了你。等警察来了以后呢?她可以改掉监控,难道还能把目击证人的记忆也消掉?或者你可以当场杀了我灭口,再逃回去向你的老板找理由……你敢吗?”

  他并不指望这个闷葫芦会回答,然而熙德竟然扯出了一点笑容。

  “我敢。”熙德冷冷地回敬道,“但你不值得我这么做。”

  罗彬瀚吹了声口哨。“走着瞧咯。”他冲厕所的方向努努嘴,嘲笑着问:“你打算怎么办?”

  熙德又思索着沉默了,没有问出一句多余的话。这情形令罗彬瀚不免也有点后悔。对手的难缠与谨慎出乎他的意料,难怪会被李理当作最后一道保险。

  “你先走。”片刻后熙德说,“去停车点,我会跟在后头。”

  “怎么?你竟然要把自己的搭档丢在这儿不管?”

  “立刻走。”

  “她会死在这里的。”

  熙德依然重复着自己的命令,枪口转向他的胳膊,大概觉得断了胳膊的人更便于制伏和击晕。罗彬瀚依然站在原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会死在里头。”他对熙德说,“我有种挺稀有的毒药,把它涂在了背包上,人的皮肤一接触就会中招。中毒十分钟,我包里的解毒剂可以救回来。超过十分钟?我建议你们火化前别联系家属。因为,你应该知道,有些毒素发作后人的样子可不会好看。她虽然叫不出声音,挣扎的时候没准会把自己脸抓烂。”

  “你没有携带毒药。”“真的吗?”罗彬瀚问,“你以为你的老板有多了解我?她解释过你为何不能接近我吗?就因为我是天生的大力士?”

  “现在就走。”

  “开枪吧。”罗彬瀚说,“你面对她的家人时总得有点说头,对不对?我本来也不想叫她死——那毒药是拿来对付你的,没想到你不中套,身上居然还藏了把枪。”

  熙德的眼睑轻微颤动了一下。他几乎是要眨眼了,全靠令人惊叹的自控力重新保持睁目。可惜有些事并不能单靠控制自己来解决;在重新考虑过后,他慢慢调整方向,让自己正对着洞开的门户,罗彬瀚则在他与门户中间。

  “去把她带出来。”他简洁地命令道,“你背对着我进去,不准回头。只能拖脚,别碰其他部位。你必须站在靠门这边,不准调转方向。”

  他用后背挡着最近的街道,不再把枪身掩藏在外套里,而是直直地举起——为了更精确而迅速地瞄准——对准罗彬瀚的脑袋。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有人试图劫持人质,或者拿昏迷者当肉盾,那他对自己的老板就大有理由可讲了。

  罗彬瀚转身走进门后。他知道熙德也在自己身后挪动脚步,时刻保持着射击视野。有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他心里:要是这家伙拿的其实是把麻醉枪可就麻烦了。不过他断定李理不会冒如此大险,去搞这么一种起效慢、射程短、弹药量还有限的新式武器。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即便还没用上“最终对策”,至少也得抛出个兜底方案了。

  阿兹猫并没掉进茅坑里,只是靠坐在深处的墙壁边,抱着膝盖垂首沉思。罗彬瀚走进去时她正极小声地叹气,手指拈着一撮自己的头发绕来绕去。脸上的笑容如同六岁小孩——实际上,她现在笑得可比袁小苋开心多了。

  “清静。”她满意地咕哝,接着又皱眉,“难闻。”

  罗彬瀚略有几分兴味地瞧瞧她的表情,随即俯身抓住她的脚,把她往外头拖。她倒是没大挣扎,只是似醒非醒地望着他,晒到太阳时还伸出胳膊遮挡眼睛。他把她拖到门口就停了下来,退开两步,依旧举起双手面对熙德。

  “交给你了。”他友好地微笑着,“你看,我可从没想过要趁机拧断她的脖子。”

  要是熙德曾想叫他把阿兹猫再拖出来一点,这句话也足以令人转变心意。熙德又叫他往开阔方向退了二十步,足以容许射击者稍稍移开视线,又没法真的脱离射击范围。确定罗彬瀚怎么也不能闪现到他脸上以后,他才快步走到阿兹猫身后,微微蹲下身。

  “阿兹?”他问道,同时把搭档和对手保持在视线范围内,“能听见吗?”

  阿兹猫懵懂地张望四周,她这样子对罗彬瀚来说倒是眼熟。可接下来她的反应却叫他悬心,因为她似乎还能听懂熙德的话。“在。”她像小儿学语般笨拙地回应。接着她又望向地面,神秘且快活地笑了。

  “这些老鼠会唱歌。”她指着地上的草根说。

  熙德的脸上已不见血色。等他直起身时要用双手一起把住枪,才能平衡急促呼吸带来的影响。罗彬瀚半举双手,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容。“我告诉你了,她只有十分钟。解毒剂在我包里,我们中必须得出一个人去拿。你打算选谁?”

  可终于有了他给别人出难题的时刻。熙德喘息粗重,目光里压抑着怒恨。罗彬瀚审视着他,揣度他心里正如何盘算:亲自走进厕所里拿背包?太冒险了,不但可能会重蹈搭档的覆辙,还会给目标逃跑或潜近的机会。持枪监视目标进去拿?这选项似乎要安全些,可谁又知道背包里藏着什么呢?

  “我进去把解毒剂拿出来吧。”他给对方提建议,“反正我也逃不掉,杀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就行行好饶了她,怎么样?”

  熙德雕塑般静止的面孔微微痉挛了一下。突然间,罗彬瀚清楚地看见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睑和脸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他自己却犹未察觉,仍然睁大眼睛瞄准目标,思索对策。“不,由我进去。”他说,“但是我会先射击你的脚。”

  “那么附近所有人都会听见我惨叫。”

  “他们反应过来需要时间。”

  他的枪口在这句话说完前就已下移。罗彬瀚也准备着扑向最近的草沟。熙德打不中他是最好,如果击中了一两枪,他还能靠止痛药应付过这一阵,再想方设法返回车里去。后备箱里有些东西能用来止血和包扎——他的念头到这儿就停住了;他看见熙德握枪的手忽然无力地松开,枪掉在地上,带消声器的枪管砸中主人的鞋尖。熙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脸部怪异地痉挛着,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竭力想把脑袋仰到波涛之上。当罗彬瀚走到他面前时,他仍旧摇摇晃晃地弯着腰,试图把枪捡回来。

  罗彬瀚伸脚把手枪踢到旁边,然后在熙德肩膀上轻轻一推,想让他倒进门里。结果熙德扶着墙站住了。未知来源的神经毒素使他不受控制地脸露笑容,但他仍在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用意志从被控制的躯壳里挣脱出来。罗彬瀚从他身旁走过,又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这一回他真的倒下了。罗彬瀚走去墙角,从铁桶里提起背包,又从桶身与墙壁的夹缝里捞出四颗臃肿肥大的蝴蝶形软糖。它们在外头的烈日下孵化迅速,个头比沾在石颀身上的那些要大一圈。可惜的是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且距离又太远,效果并不如他预期中的理想,好在熙德站立门前的时间够久,今天的风也不大。运气站在了他这边。

  他捏着四颗蠕动的活糖往外走,先给快要清醒过来的阿兹猫贴着鼻子嗅了几口。“来,送你颗糖。”他说着在她掌心里塞了只紫粉色的。阿兹猫欢呼着在草地上翻滚起来。

  熙德背靠墙壁滑倒在地上,手却伸进了外套里,颤抖着想抓住某样东西。罗彬瀚拽住他的手腕,发现他正握着一柄藏在内衬袋里的匕首。可他不是在握刀柄,而是想用力握住刀身,好割开自己的手掌。不知怎么,这小子竟然还有点意识,可能琢磨起了痛觉刺激或放血疗法之类的事。

  罗彬瀚先搜了搜他身上,在后背部位摸到了几个小金属圆片。他估计那是某种电击器,让李理能给她的手下们提供无声警报。他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外套,确定布料底下没有额外的窃听或定位设备。等他终于满意了,这才把熙德的外套穿到自己身上,又去外头的草地上捡起那把带消音器的手枪,用枪管点一点熙德的脑袋。

  “借我用一用。”他对着那双狂乱的眼睛说。熙德看上去十分痛苦,就连嘴角边的弧度都是僵硬的。罗彬瀚不禁皱起眉头。他并不确定糖城的小玩意儿对所有人的效果都相同;阿兹猫的反应是跟石颀比较相似,而熙德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希望这不是某种过敏体质的表现。

  二十秒过去了。不良反应没有从熙德身上消失,可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似乎这人只是真的不大爱笑。罗彬瀚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他把一只蝴蝶放得离熙德稍远,好继续保持效果,剩下的两只则塞进衣袋,然后收拾起之前翻乱的背包。“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见,”他边把黑匣子塞进深处边说,“如果你能,记得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们老板——你看,李理,太讲原则的人总是赢不了。”

  他把背包甩到身后,起身就要走向前面的作坊。抬步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罗彬瀚扭过脸看了看,依然是熙德在绊他的脚。这会儿此人已彻底伏倒在地,浑身颤抖,脸上的肌肉痉挛就像有两个灵魂在神经和血管中交战;其中一个已沉溺入梦幻之境,而另一个却还抓着罗彬瀚的脚不放。罗彬瀚把枪拿在手里,用指腹摩挲消声器的管口纹路,冷眼瞧着地上这张受罪的脸。

  “你在坚持些什么?”他有点费解地问。但是没人回答他。于是他举起枪瞄准了熙德的脑袋,想象自己如果扣动扳机,那只手会就此松开还是死抓不放。

  “嘣!”他嘴里说着,枪口轻轻一颤。然后他踢开熙德,转身走向街道。

  半个小时后,他在袁小苋家的作坊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整个过程很顺利,几乎没有波折。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是最轻松的部分:有个不住在附近的人曾于半年前来买家具,不是开车来的,也没有使用网购系统,还要尽量避免走入公共场所,大概率这人会选择送货上门。而在这样的私人作坊里,交易记录可以很轻易地绕开网络系统,只要所有单据都是手写的就行。他虽不知道冯刍星现在用的名字是什么,但不想出意外的商户总会叫客人自己填收货地址。

  袁家人把收货单据整理得很齐整,给来抢账本的人省事不少。他只消简简单单地用枪打掉锁头,找到对应时间段的票据簿,快速浏览单据,锁定自己需要的那张。这要是换到一个制度严格的大企业肯定很麻烦,好在小商户既图方便又没几单生意,他这点经验也够应付了。而要是实在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这里也还有别的办法:袁小苋没来得及溜走,而他口袋里还留了两颗糖。

  他撕下那张字迹相符的收货单,又仔细想了想,干脆把整半年的票据簿全拿了出来——将来李理或许会根据被他拿走的部分来寻觅线索,他可不能帮她缩小范围。他把抢来的账本装进背包,站起身环顾整个作坊。袁小苋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手脚上绑着细布条。他没有堵住她的嘴,但她也并不哭泣或尖叫,只是安静地看着。大约她已经认识枪了。这年头的小孩子什么都知道。

  她眼中有种思索的神情。这个局面确实很值得她思考:有个歹徒闯进她家里偷账本,而她被迫目睹了全部的过程,见过这个人的脸,听过他说话,还见过他持枪,那么此人会如何处置她呢?对于这一问题她的答案不是很乐观,罗彬瀚能从她细微的瑟缩与偷偷划写的手指看出来。他轻轻拖开她,看她究竟在身后的木屑堆里留了什么字。是个歪歪扭扭的“曾”字,旁边还有个没写完的草字头。罗彬瀚用脚尖一抹,木屑堆上的笔划便无影无踪。

  “你很敏锐,”他对她微笑,“我想我没办法让你闭嘴太久。”

  袁小苋蜷缩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木讷,或许是明白眼下露出仇恨或恐惧都将引来杀身惨祸。罗彬瀚在她身前蹲下来,枪口垂落对着地面。“小苋,”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和‘曾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你最好别卷进这件事里。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只要说你不知道就行了。这对你是最好的选择。你将来肯定会有很好的生活,跟真正关心你在乎你的人在一起。”

  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他能从袁小苋深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个突然从陌生世界闯进她生活的怪物。

  “但是,”他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我——虽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你真的找到了活着的我,想要为某个人来向我复仇,或者单纯只是为你自己复仇……我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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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流死对头竟然在恋爱》 【剧情版】 网传顶流偶像席辞和新晋小花颜画从高中起就因为第一之争是死对头,在颜画被签在席辞经纪人名下后更是互相看不对眼 两家粉丝每天都在互嘲 席粉:颜画蹭我家热度资源!没我家哥哥扶持你家能有今天? 颜粉:颜画一出道就得奖,用得着蹭你家万年老二的资源? 然而粉丝根本不知道正主们双向暗恋,每天都在撒狗粮 直到某次,席辞被记者问道:“席辞,你曾被颜画压在第二名多年,有什么感想?” 席辞面对镜头,笑得温

小福妻她又娇又悍

《小福妻她又娇又悍》 俞家跛脚的儿子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长得娇娇弱弱,没想到,是个刚过门就和人干架的悍妇! 自此,村里人都等着看俞跛脚两口子鸡飞狗跳,结果…… 后来娃都等出来了! …… 无意被士兵砸中脑袋,女将军柳芷重生成了刚过门的娇媳妇。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也太荒唐了! 可是,家里因伤退伍的跛脚相公,不仅性格稳重正直,还是赚钱养家一把好手。 那身材长相,竟然比京城的王侯少爷们还俊美…… 唯一的不好就是老不规距!

女承母业,我在高校男寝当宿管

【轻喜+搞笑+治愈+励志+青春+校园+逆袭+学习】有人继承家产,有人继承祖业,还有人继承工厂……大专毕业找不到工作的聂爽,继承了老妈的工作——在高校男寝当宿管。 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被人天天喊阿姨,少走二十年弯路,超级加辈,就这个一步到位爽! 有老妈在后面指点江山,加上背靠各种隐形人脉,聂爽在这个岗位简直如鱼得水,很快走红网络,成为了最受欢迎的 “姨姨酱”。一时间,高校纷纷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入职,直到她所在的高校发出声明, “强烈谴责!某些大学虫脆是红蛋,竟敢挖墙角!抢状元就算了,连阿姨都不放过!——拱!!!”网友纷纷戏称:让无数未来精英、京圈大佬乖乖听话,古希腊掌握光明的神。 想要这样的阿姨,竟还得考得上顶尖高校才行,天才只是见她的门槛……

大佬她又在末世开挂了

池夏觉得,时空管理局投放人员的智商和脐带,肯定是一起剪断了。 不然,怎么会将明明该去退休养老的她,投放回了末世? 还是那个她曾今为了快速完成任务,三言两语就将男主伤到黑化,又推入丧尸群的世界。 来都来了,既然是养老,就要物资多到手软,小弟多到腿软,怼人怼到舌软。 至于那些‘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的极品们,尽管放马过来,毕竟她是搞过垃圾分类的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姑娘我要横着走! 男主:“你瞎么?!” 池夏:??? 男主:“撞到我心口上了!” 池夏老脸一红,默默放下已经撸起的袖子。

我在修仙世界当悠闲小富婆

【悠闲+修仙+囤囤鼠+团宠】 穿到修仙世界成为龙族小宫女的悠闲生活的温馨故事,平平淡淡中蕴藏人生智慧。 月纾正感叹命运的抓马穿越到一个小龙女的身上,而更悲惨的是每天需守在灵茶房看着火炉子, 但机缘巧合下,不仅被面冷心热的贵人姐姐青睐,更被龙族至高无上的老太君喜欢。 在龙君庇佑下买灵田、种灵草、养灵兽,励志成为富婆小地主。 只是你这个仙朝大将不是拿我当兄弟吗?怎么日日在水晶宫门外堵我? …… 后来,月纾一跃成为青云界炙手可热之人,自此,她的宫女命运已改。 岁月流转,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生活。

他太太才是真大佬

【女强爽文&女主帅男主苏】 母亲去世,父亲另娶,唐千缈被安排住进“陌生男人”的家里。 从此便被这一家子捧着宠。 热情伯母:“缈缈别见外,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妈,这儿就是你家!” 温柔伯父:“缈缈,放下放下,女孩子做什么饭,让你弦哥哥去做。” 暖心小弟:“姐,卷子我帮你写,你就安心打游戏去吧。” 封弦对家人这副嘴脸嗤之以鼻,并警告小姑娘:“离我远点。” 不久后,却画风突变—— 千缈深夜归来,被某男人堵在楼梯间质问:“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嗯?” 她莞尔一笑:“你吃醋啊?” 男人心神被她的笑晃乱,心跳加速。 自此,一向冷静自持的封先生便迷失在一个小丫头的笑里。 小丫头不招爹疼,从小养在乡野间,无权无势容易自卑,他得小心护着疼着,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可奇怪的是,每次不等他出手,这小妮子就能自如地解决。 某日,下属战战兢兢地来报告他—— “爷,财富榜上,千缈小姐的排名在您……之上!” 封先生低头扫过那些资料,眼色逐渐深沉。 原来他家小妮子除了是一名学生,还有这么多身份! 那些身份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 众人只知嘲讽唐千缈配不上封先生,却不知,封先生每天都在努力提升自己,争取赶上他家小妮子的步伐。

小师妹社恐但拔剑

陆韵作为一个社恐,穿越成了女频修仙文中的踏脚石女配,为了不被嘎掉,陆韵避开女主十年潜心修剑。 一朝相逢前功尽弃,被找茬,被退婚。眼看要走老路,陆韵决定迎难而上,她虽社恐但可拔剑而战。 路遇不平事,拔剑!遭栽赃陷害,拔剑!被敌人环伺,拔剑!难言之事,以剑来说。 我有一剑,可荡山海,可平日月。摸着手中七把剑,陆韵觉得自己社恐快被治好了。 ……穿书+无cp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 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姐姐,有一个做江南首富的哥哥,上官宁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看最美的景、去品最烈的酒、只需纵情山水间,逍遥又快活。 偏……东宫一场大火,世间再无上官女。她覆起容貌,走进繁华帝都,走进鬼蜮人心。 眼见它楼又起,高台之上,琴音高绝,她盈盈一笑间,道一句,小女,姬无盐。 …… 教坊司王先生三次登门意欲收徒,姬无盐:小女有启蒙恩师,虽只是村中一个会点儿吹拉弹唱的老头,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大小姐她不学习就会变丑

《大小姐她不学习就会变丑》 一觉醒来,唐苏发现自己皮肤黝黑、两眼无神、满脸痘痘。 以下学科名次下降,你将获得如下惩罚: (语文-长痘,数学-黑肤,英语-脱发,物理-增重,化学-长斑,生物-起毛。) 不好好学习就要变成丑八怪,唐苏被一个叫做“劝学”的系统强制绑定,不得不开启了“悬梁刺股、废寝忘食”的学习模式。而当唐苏学习进步后,发现系统除了惩罚,还有丰厚的奖励。 阅读本文:领取日常学习任务,安利100种学习方法、追分秘诀。

小师妹很强,不想飞升却只想种田

【无CP,很爱种田,有系统但很弱化,不主动找事,但被欺负会毫不留情。 】 “苏道友,你作为修仙界扮猪吃虎的天花板,真的没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我一再强调,我只是个杂灵根的小修士,不信你打我一拳?”轻飘飘一拳下去,苏洛雪直接躺在地上哀嚎,没个上千块灵石不可能起来。 只是余光看到有人想偷田中的灵果,苏洛雪瞬间起身。 “大胆贼人,不许动我的田!”五色雷罚从天而降。 “修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天生不会打架,只能靠种田才能维持生活。”下方鼻青脸肿的修士们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