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冷

　　送走赵良，刘昊回响起之前和他相谈的场景，不禁莞尔一笑。

　　赵良智慧内敛，看似傲慢不近人情，趋炎附势，实际上大智若愚，内秀于心。

　　把他招揽到自己身边的想法没错，他是一个称职的谋士，能为自己减少很多麻烦。

　　一宿没睡，刘昊双手举起，做了一套伸展运动。

　　新的一天来临，不知道邪飞会采取什么举动呢？自己人这边又会不会给自己添乱呢？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然而，只有未知才会让人感到有趣。答案提前揭晓只会让人一时兴起，之后则是漫长的空虚无聊之意。

　　庭队，一道道任命自上而下传达而下。

　　刘昊的事被有心人捅到了分庭长那里。分庭长不认识刘昊，就算认识，知道了刘昊的身份，也不会因此而害怕他。

　　李太白在收到分庭长下达的任命书后若有所思。虽然任命书上的内容在一定程度上打了自己的脸，可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任命书还是要通过自己签字盖章下发的。

　　回到南扬州城的娄峰，在处理完所有的政务和军务后，好不容易眯上一会。

　　“大人，域长大人下发的任命书到了。”高才实在不想打扰娄峰，但此事事关重大，拖不得。

　　“嗯？”娄峰睁开眼，让自己醒了醒，随后问道：“几级军情？是不是前方战事又有了新变化？”

　　高才默不作声，把手中的任命书慢慢的递了上去。

　　见状，娄峰感到一丝不妙，快速夺过他手中的任命书，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分庭长大人是不是疯了？”娄峰没有避讳，直接骂道。

　　“大人不可，小心隔墙有耳！”高才连忙劝阻道。

　　“怕什么？有本事把我这个州牧也给废了！他要是敢废，我就敢告！我就不信镇灵庭没有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五老真的昏聩了！”娄峰把任命书往桌上重重一拍。

　　“大人，请冷静。我知道您这几日睡眠不足，没有休息好，从而导致易怒，脾气暴躁。我相信任命书不会平白无故下达，到了分庭长大人的境界，他没必要去跟一个小人物计较！

　　刘昊的身份他不清楚吗？既然清楚，那他为何要冒着得罪刘家的风险下达这份任命书呢？假如这份任命书并非出自他本心呢？

　　五老就更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了，到了他们那个地位，除非是地灵界和人灵界大举入侵，不然，他们是不会站到舞台中央的。

　　我知道南扬州对大人来说意义非凡，可诺大的南扬州在五老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四大界和南部地区加起来的面积广袤无垠，对我们来说天大的事到了他们那，估计只有芝麻粒那么大了。

　　从奥莱城爆发的灵灾到了两淮府城，再到安郡，进而波及整个南扬州。这场战事对我们来说可谓规模巨大。然而，就我们眼中的战事在他们看来重要吗？普通人的死活和低等灵者的死活对他们来说重要吗？除非是低等灵者牺牲的数字达到千万级别，不然，他们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灵者本就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每走一步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们习以为常的能力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神乎其技。甚至于他们把到了灵宗境及其以上的人称之为神仙。

　　刘昊的崛起代表着一股新兴势力萌发的征兆。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对某些人来说将会产生极大的威胁。所以，他们必须要在局势稍微稳定一点的时候动手，唯有此时，才能在兼顾大局和个人利益上达到一个他们心中所谓的平衡。”

　　娄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他不得不承认高才分析得有道理，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更加觉得对不起刘昊。

　　这份任命书，有把刘昊当人看吗？随叫随到，需要就来，不需要就滚蛋。刘昊是人，不是狗！这是对他的羞辱和挑衅。

　　人都有自尊心，刘昊的自尊心更不用说。他要是没有自尊心，为何不利用自身的背景关系走上升官的捷径？为何要跟那么多的人硬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刘昊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他是一个靠自己，靠本事，靠着稳扎稳打一步步走上来的人。

　　“高才，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对刘昊太残忍，太不厚道了吗？固然有人可以替代他，那为什么不在之前而非要选在这个点呢？

　　南扬州的战事他们不清楚，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刘昊力挽狂澜，现在邪灵族的大军早就打到周边四州去了！那几位还有功夫坐在家里看我的热闹和笑话吗？他们以为派出一个郡的兵力就够了吗？

　　如果是真派也就罢了，这么水的队伍他们也赶派出来？要不是汪啸和王旺的队伍看得过去，我早就在域长大人那就发火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南部地区照这样发展下去，不是被外部势力蚕食就会在自我消磨内耗中玩完！”

　　等了片刻，高才笑道：“大人，说出来是否好受些？发火归发火，不忍归不忍，要做的事还得做。”

　　“唉！这份任命书就由你去下达吧！”娄峰本就疲惫的面容显得更加疲惫。

　　“也好！既然是我请他来的那就再由我把他请回去吧！我相信他！”高才收好任命书，转身就走。

　　望着高才离去的背影，娄峰重重一叹。如此良将被埋没，实乃可叹可惜可恨！

　　邪灵族军营，中军大帐内，邪飞收到了来自邪王的王令。

　　“刘昊，时间我为你争取了，机会也给过你了，现在的你会作何选择呢？王令已下，我不能再托了，明天就是我彻底露出獠牙的时候，希望那时的你能抵挡住我进攻的步伐吧！”

　　邪飞把王令攥在手里紧紧的。没有王令，他还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王令一到，思路不变，可这节奏便要快起来了。

　　从安郡到奥莱城，高才没有走大路，而是翻山越岭的走起了林间小路。

　　在担任娄峰幕僚期间，每到一处地方，他都会把该地方圆百里内的地形查勘清楚。

　　眼下就是先前功课发挥作用的时候，原本要两天一夜快马加鞭的路程，自己只用一天便抵达了。

　　没有急于进城，而是从空戒中取出铜镜，清水，铜盆，梳子，新的衣衫。

　　第一眼看形象，第二眼看精气神。丛林赶路是快，但这形象就邋遢了。

　　整理好衣衫，在铜镜前确定形象可佳，高才才一个纵身，飞身进入奥莱城。

　　一直负责监视奥莱城的飞矛在收到下面人的汇报后，立刻向中军大帐奔去。

　　“元帅，又有人进入奥莱城了！”飞矛冲进营帐，单膝跪地汇报道。

　　“哦？可看清是何人了？”邪飞眼中精茫一闪。

　　“回禀元帅，按照您给我们的画像，刚才进城的是南扬州州牧娄峰身边的谋士，高才。”

　　“终于来了！希望是好事！不然，我和他之间的较量又要延后了！”邪飞的心中既有期待兴奋又有担忧懊恼。总得来说，担忧懊恼大于期待兴奋。

　　奥莱城城主府，议事大殿，刘昊的眼前摆放着多张地图，他正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什么。

　　“主公，高才大人来了。”牛山人未至，声音已至。

　　刘昊顿了几秒，随即抬起头，回道：“请他进来吧！”

　　刘昊把手中的红笔一放，灿灿一笑。来得如果是别人，自己可以继续研究下去。来的若是高才，等一下自己便可收拾包袱走人了。

　　“高大人，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刘昊起身，朝高才拱手笑道。

　　“刘督军，别来无恙。听闻大捷，我和大人都替你感到高兴！”

　　“谢谢。高大人，你我之间就不用客套寒暄了，我没有把你当同僚，而是把你当朋友。所以，你不用有所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刘昊的话让高才心里一暖。“刘昊，谢谢你把我当朋友。我看你案桌上摆满了地图，是不是在筹谋对邪灵族大军发动奇袭呢？”

　　“有一点这个意思，但你也看到了，奥莱城虽然被收复，但没有一处援兵前来增援。守城将士本就不够，我又怎会分兵进攻呢？

　　看看地图，是以备万一。既然主动权不在我方手中，那就在战斗中寻找战机，在运动中把握战机。

　　然而，我之前所作的白忙活了。新的任命下来了吧！准备让我去哪？还是说让我就此解甲归田，回到学院教书去？”既然高才不愿主动提及，那就让自己打开这个口子吧！

　　“这，你啊你！幸好是我来了，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任命书下来了，里面的内容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你还是自己看吧！”高才把任命书从空戒里取出，直接递给刘昊。

　　看完任命书，刘昊笑道：“看来我真的是不得人心啊！不给我增援也就罢了，竟然降我的职，直接从四州督军变成了先锋营的校尉。他们到是打得好算盘！”

　　刘昊做好了卸职的准备，但没做好降职的心理预期。

　　先锋营自己又不是没去过。妖族之乱时，自己领的就是先锋营校尉的头衔。

　　“高大人，目前我们看似处在对峙中，实际上邪灵族联军正在不断集结，他们很快就要对我们发动全面进攻！到那时，区区一个先锋营算得了什么？还不够邪灵族联军塞牙缝的！

　　上面的人真以为战事只会在南扬州周转吗？屁！等邪灵族联军向我们发起进攻时，沪州，江州，浙州都会被卷进来！到时候域长可就不能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了。四州一旦沦陷，连整个东南域沦陷还远吗？整个东南域一共才七州啊！

　　既然我披上了这身军甲，我就不会抗命不尊。但是，怎么行军对敌那就是我的事了。高大人，烦请回去后告诉娄大人，请他多为我担待点。”

　　刘昊的意思，高才懂。正因为懂，他才为刘昊感到担忧。

　　“刘昊，我知道你委屈，你心中有恨，有怨。明明立下那么多的功劳，到头来得到的尽是冷言冷语和不公的待遇。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和你一样，甚至有的人会比你做得更极端。

　　历史潮流浩浩汤汤，不进则退，逆势则亡。不管是你还是大人，在大势面前都是渺小的。除非有一天，你的实力能镇压众人，就像俯瞰世间的神。”

　　“高大人，你说这世上真有神吗？”刘昊见过神明，因而在他心里，神明是存在的，是无所不知的，是冷眼旁观世人却又心怀慈悲的。

　　“在普通人心中我们是神，那比我们厉害的人在我们心中就是我们的神。人和神的区别，在我看来就是实力的区别。

　　假如有一天，我能够摘星追月，移山填海，偷天换日，那时的我到底是神还是人呢？

　　呵呵，我们别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现在我们要关心的是你的任命。在知道了任命书上的内容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打算呢？做得好，功劳被人摘取。做得不好，锁链立马加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就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吧！”

　　高才从刘昊的话中听到了失落，不甘，愤恨，抑郁不得志等多种情绪。

　　“刘昊，能告诉我你现在感觉到的是什么吗？我想听真话，希望你不要搪塞我。”高才目光诚恳，用自己的真诚换取刘昊的真心。

　　“一个字，冷。”刘昊随手一抛，四州督军打印被他抛到了案桌上。

　　之后，他也不管高才，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向门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高才无奈的苦笑。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刘昊时的场景，那时的他和此时的他判若两人。如果说那个时候的他是一只幼狼，现在的他已是一只孤独的狼王。

　　“大人啊！幸好我们跟他在以前就结下善缘，否则，在今后的大清算中我们也是其中一员呐！

　　能够忍受住寂寞，孤独的人是强大的。能够把寂寞和孤独当成享受的人是可怕的。无疑，刘昊就是两种人的叠加，只等时机成熟，他便会翻云覆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