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林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或许是痛觉在一瞬间超越了他神经阈值的上限,这一刻他居然一丝一毫的痛觉都感受不到,连带着,其它的感官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纷纷失去了联系,唯有“锡林”这一自我的概念,还在他那逐渐变得混沌的脑海里萦绕。

  “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啊……”

  浑噩的声音在锡林的脑海里回响,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雕像中的幽魂。

  整个视野变得模糊混乱,眼前的种种画面,就像浸入水中的油画,颜料纷纷晕染开来,变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色调。

  锡林仅存的意识试图去分辨自己所看见的东西,但怎么凝神观察,锡林所能看到的,也是一道灿金色的色彩正不断蠕动着,大步靠近着自己。

  这道色彩一定很沉重,就像一位健壮的巨人。

  这一点锡林能从自己那变得麻木坚硬的肌肤上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倒在血肉化的大地上,紧贴着那些黏腻的地面,伴随着那道灿金色的前进,轻微的震颤正不断靠近。

  “哈……哈……”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锡林的咽喉,他本能地大口呼吸,却觉得喉咙一阵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里面。

  麻木的痛觉逐渐回归,就像锡林的灵魂重新回归躯体之中般,一阵钻心的痛意自锡林的胸口蔓延,他本能地痉挛了起来,痛苦的挣扎中,无助地翻滚着,呕吐了大片的血污。

  一大片的鲜血蔓延了出来,和原本就蓄在锡林身下的血泊汇聚在了一起,鲜血的颜色暗红,里面浸泡着诸多的碎肉,像是破碎的内脏也一并被锡林吐了出来。

  这一刻锡林终于觉得能轻松了许多,他畅快地呼吸着,与此同时,萦绕在他耳旁的嗡鸣声也逐渐远去了,战场的喧嚣重新传了进来。

  “锡林……”

  有人似乎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并且他还在说些其它的什么东西,但那些声音都被受损的听力扭曲了很大一部分,传入锡林的耳中,也只剩下了一段段失真的杂音,就像有个坏的收音机,正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锡林用力地眨了眨眼,额头溢出的鲜血把他的视野蒙上了一层鲜红的滤镜,他抬手试着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这时锡林努力凝神看向自己抬起的手臂,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只见他的整只左手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断面,以及断面上不断疯长摇曳的肉芽。

  混沌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这时锡林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左手早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敌人一剑斩断了。

  对方的剑刃上附着无比强大的以太,不仅一剑突破了自己的以太防御,还一并压制住了自己的以太化,对自身的躯体产生了实质性的杀伤。

  那力量是如此暴虐,锡林不由地怀疑,这股力量还蔓延至了自己的炼金矩阵上,在那繁琐精美的画作上,留下那么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哦……对了,敌人……

  锡林咬紧牙关,他的思绪就像一堆生了锈的齿轮,互相用力地咬合着,在一阵激烈的颤抖与迸发的火花中,一个名字在锡林那混沌的脑海里浮现。

  “瑟维斯……”

  这个名字宛如一段咒语般,锡林那几近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在一起,熊熊怒火从眼底燃起。

  “初封之王!瑟维斯!”

  锡林低吼着,诅咒着那个他发誓要毁灭的敌人,也在这一刻,破碎的感官复位,眼前晕染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瑟维斯从容地向锡林大步走来,抬起粗糙的剑刃,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刃锋上锡林那残留的血迹。

  “锡林,你的味道很不错,我们会仔细品尝你的。”

  那些从锡林伤口中生长出的肉芽们,像是听懂了瑟维斯的话般,又剧烈摇晃了几下,它们试图将锡林彻底吞没,但锡林还没有被彻底打垮,矩魂临界与以太化的防御依旧,任它们怎样扭动,也始终无法继续蔓延分毫。

  锡林红着眼看向瑟维斯,仅有的手臂抓起布满裂痕的芯焰之剑,他挣扎着想拄剑站起来,可右腿上传来的刺痛险些让他再次摔倒了下去。

  低头观察了一眼,锡林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自脚踝部位完全消失不见,就和断裂的左手一样,伤口中长满猩红的肉芽,汩汩地流着鲜血。

  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锡林回忆起了刚刚几分钟的经历,明明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如今回忆起来,却是如此漫长。

  帕尔默救援走了伯洛戈,两人直接杀向王权之柱的深处,试图摧毁核心心脏,伯洛戈要求自己拖住瑟维斯,锡林也确确实实拼尽全力拖延了,只是……

  只是受冕者还是太强大了,那是超越理智所能认知的强大,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里,锡林就被重伤成了这副模样,几近死亡。

  “现在你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瑟维斯抬手伸向锡林,锡林尝试挥剑反击,可任由他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千百遍,但他的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般,做不出任何实质的反应。

  “真可怜啊……”

  瑟维斯扼住锡林的头颅,五指牢牢地扣住,直接将他单手提了起来。

  “换做之前,你还有些价值,我舍不得杀死你,可现在……你一文不值了,锡林。”

  瑟维斯抬起剑刃,歪曲锐利的剑尖顶在锡林的心窝上,剑刃稍稍刺破血肉,没入锡林的肌肤下,不待它完全刺穿锡林的心脏,一簇簇肉芽就从伤口里疯长了出来。

  锡林痛苦地颤抖了几下,但依旧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一毫的悲鸣,不肯让这个头怪物取乐。

  “我……”

  模糊的声音从锡林的喉咙里响起,瑟维斯玩味地将锡林拉近,聆听着他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杀了你的,我发誓!”

  锡林调动起体内仅存的以太,魔鬼的疯嚣之力自他的残躯上爆发,加护·吮魂篡魄再一次降临,犹如无形的铁锤,殴砸着瑟维斯的身体。

  可无论锡林怎样拼命,加护也仅仅从瑟维斯的体表荡起了些许的以太,紧接着,将这些以太掠夺,并强硬地塞进锡林的炼金矩阵内,再次撑破出些许的裂隙。

  为了达成伯洛戈拖延的目标,锡林确确实实战至了极限,血肉之躯遭到了反复的重创,炼金矩阵也在连续的强行发动加护下,破损出了一道道的魂疤。

  但哪怕付出这样的代价,锡林依旧没能拖住瑟维斯,不仅如此,自己也将要死在他的手里。

  可就算这样,锡林依旧固执地挥起芯焰之剑,火焰再次燃起,近距离砍杀着瑟维斯的手臂。

  “我!绝不认输!”

  锡林嘶吼着,难以想象这般残破的躯体,还能发出这样的吼声。

  战斗到了现在,支撑锡林的执念,可不止是伯洛戈的计划,还有锡林最本质的、复仇的怒火。

  但遗憾的是,现实是冷冰冰的,被铁律约束的,它不会因你的怒火、你的执念而发出什么改变,它只会沿着那冰冷的逻辑,将既定的现实摆在你的眼前。

  就像哪怕锡林献出所有的灵魂,荣光者依旧无法与受冕者匹敌一样。

  任由你歇斯里地,无助挣扎。

  芯焰之剑尚未落下,粗糙的剑刃便带起一阵冷彻的风,被扼住的锡林就像靶子一样,剑刃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刺穿了脊背。

  锡林只觉得一股金属的寒意自他的体内掠过,连带着自己那滚烫的血都冷了几分。

  芯焰之剑疲惫地砍在瑟维斯的手臂上,就像撞上了一片坚固的甲胄,和先前一样,在一声轻微的颤音中,剑刃被弹开,而这一次锡林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剑刃落在了地上。

  瑟维斯抬脚,将布满裂隙的芯焰之剑踩碎,刺耳的破碎声在锡林的耳旁回荡,仿佛还有些东西也一并碎掉了。

  “真无聊。”

  瑟维斯就像扯掉一团烂肉般,将锡林从剑刃上拽了下来,随意地丢到了一旁。

  锡林翻滚了几圈,倒在地上,身下再次蓄起一片血泊,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唯有破损的胸口还在有气无力地起伏着。

  这……这或许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锡林疲惫地倒在地上,无力地望着头顶逐渐汇聚起来的乌云,它们将皎洁的月光再一次遮蔽,那明亮的光芒消失不见,烧红的阴云重新填补绝望。

  “到头来还是这样吗?”

  锡林在心底低语着,受冕者那绝对的力量击垮了锡林的所有的反击,也将锡林的怒火一并荡平。

  他和瑟维斯的差距还是太大了,这宛如鸿沟般的界限下,锡林的所有反抗,都变成了无能的狂怒,最后只能像头负伤的野兽般,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着。

  瑟维斯应该很想看到自己那崩溃的一面,好去羞辱着自己。

  锡林明白瑟维斯的意图,因此,即便已经这副模样了,他依旧强硬地保持着理智,与此同时,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之中涌出,自身的以太也在急速衰弱,失去以太化的庇护,肉芽们沿着锡林的皮肤爬行。

  像是故事里常有的剧情一样,每个人在死亡前获得的终极安宁。

  此刻,锡林的内心也莫名地安宁了起来,他怀疑这应该是过度失血令他的脑子迟钝了起来……也可能是自己真的步入了不愿相信的绝望之中。

  “我还是输了啊……”

  锡林喃喃自语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些许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明明已经如此努力了,明明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但锡林还是没能撼动这结局,所有的怒火与仇恨都将随着锡林走向死亡而一并消逝。

  “好了,锡林,该走了。”

  瑟维斯再次朝着锡林走来,实质化的以太缠绕在剑刃上,宛如一团雷光包裹着锋刃。

  “别担心,你的朋友们很快就会去陪你的了。”

  瑟维斯提起剑刃,耀眼的光芒填满了锡林那空洞的眼神,犹如一团烈火燃烧起了无底的深渊。

  斩杀掉锡林后,下一位就是伯洛戈,然后是帕尔默,接着就是王权之柱内的所有生灵。

  起初,瑟维斯还担心过那么一阵,就像伯洛戈所说的那样,一旦自己动用受冕者的全力,自己就会不受控地坠入以太界,进而中断与凝浆之国的联系。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哪怕不动用全面的受冕者之力,像锡林这样当世最强的荣光者,依旧没有丝毫抵抗自己的能力。

  锡林再怎么强大,也仅仅是荣光者罢了,而自己将是与魔鬼同级的受冕者。

  清除光这些威胁后,瑟维斯只要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就好,享受着凝浆之国带来他那源源不断的黄金之血,直至他的彻底完成升华,成为那至高的受冕者。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锡林。”

  冰冷的剑刃轻轻地落下,剑尖指向锡林的眼瞳,稍稍用力,瑟维斯便刺破了锡林的眼球,整个眼眶变成了一团污血,而锡林就像什么都感受不到般,面无表情。

  “真无趣。”

  见锡林没有任何反应,瑟维斯也厌倦了这场残酷的虐杀,剑刃再次抬起,准备朝着锡林的头颅刺下,彻底抹除这位霸主的生命。

  也是在这一刻,死亡将至的前一秒,一股强烈的怒火从锡林的心底升起。

  这股怒火燃烧的并非是瑟维斯,也并非是魔鬼们,而是引火自焚,灼烧着锡林自己的内心。

  锡林诅咒着、痛恨着、咒骂着、斥责着自己。

  他仿佛要用世间最极端的言语来羞辱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没能做到这一切,为什么仍是失败了,走向了这样的结局。

  死亡的前夕,锡林从未有过地痛苦过,在这苦痛的极致之时,忽然,他发现时间变慢了起来。

  瑟维斯手中垂落的剑刃忽然放缓了许多,犹如时间被减速至了千百分之一,也是在这同一时刻,一阵空灵的声音从他的脑海里响起。

  “锡林。”

  那个声音说,“我将满足你的愿望。”

  锡林艰难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这时间几乎定格的世界里,他看到一众耀光的身影正站在瑟维斯身后的不远处。

  仅剩的眼瞳努力去看清那些身影,依稀间,锡林勉强地分辨出了其中的一些脸庞,那是秩序局的历代局长们,还有万众一者上的那些黄金雕塑,更令锡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一众身影中,他还看到了那么一个畸形熟悉的身影。

  第三席开口道,“加入我们吧,锡林。”

  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锡林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几下,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第三席,第三席那难看的脸庞上,也同样浮现起一抹丑陋的笑意。

  恍惚间,锡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同时,他又有很多事不明白……但那都不重要了。

  锡林说,“拿走吧。”

  他深呼吸,倾尽全力地喊道,“尽管拿走你们想要的一切吧!”

  凝固的时间破碎,那些耀光的身影如幻觉般消散,唯有瑟维斯手中的剑刃急速降临,但就在它将要刺穿锡林的额头时,剑刃忽然停了下来,仅仅是顶住了锡林的颅骨。

  清晰且尖锐的碎裂声响起,自瑟维斯头上光铸的冠冕中传来。

  瑟维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那顶神圣的冠冕居然正蔓延出一道道歪扭的裂隙,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响起,诸多碎片脱落,犹如飞舞的萤火消散。

  “这……这是……”

  瑟维斯有些难以理解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庞大的悲鸣自他脚下的王权之柱中响彻。

  灼目的火剑自王权之柱的中段刺出,致命的流火延续了数百米之远,才缓缓地消散熄灭了下去,唯有零星的火苗在空中飘荡。

  随着核心心脏的破裂,凝浆之国这一庞大复杂的系统,再一次陷入短暂的瘫痪,而那一直维持瑟维斯受冕者仪式的力量,也就此中断,黄金之血不再涌动。

  “不……不不不!”

  在瑟维斯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光铸的冠冕不断地破碎崩塌,任由他怎样挽留,还是不可控地碎成了一团迷离的光点,消失不见。

  锡林目睹着这一幕,突兀地笑了起来。

  自己确实没能拖住瑟维斯,还险些被瑟维斯斩杀,但自己的失败,不意味着伯洛戈失败了,这位谨慎的专家,用了远超想象的速度完成了任务。

  “哈哈哈!”

  锡林不受控制地狂笑了起来,残破的躯体像是重新焕发起生机了般,他抬起仅有的右手,呼唤着。

  崩塌的废墟中,布满裂隙的血移之剑折返而来,被锡林用力地握紧,剑柄上的荆棘刺出,粗暴地贯穿了锡林的掌心,大口吮吸着他那为数不多的鲜血。

  “瑟维斯,这一次,我并非独自一人!”

  锡林雀跃欢呼,他很少会这么开心,更不要说在这样的绝境里笑出来了。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也极少体验过的感觉,虽然在这绝境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对峙着瑟维斯,可锡林觉得自己并不孤单,相反,他的身后站着千军万马。

  猩红十字原地绽放,吞没了锡林那残破的躯体,而后瑟维斯挥舞着剑刃,斩破了一片空白。

  残存的受冕者之力在他的体内激荡,但随着凝浆之国的瘫痪,瑟维斯挥霍不了多少受冕者的力量,更不要说,他自身的能级也在快速坠回荣光者。

  “锡林!”

  瑟维斯诅咒地呐喊道,他明明快要获得了一切,却又擦肩而过。

  力量的崩塌下,瑟维斯那宛如巨人般的躯体,也迅速萎缩了下去,健壮的身体不再,而是变回了那副枯朽干尸的模样,剑刃凌乱地插在他的脊背后,宛如一片嶙峋的骸骨。

  猩红十字自瑟维斯的身后爆发,锡林从中跃出,直直地和瑟维斯对撞在了一起,激烈的碰撞声与以太荡漾间,锡林直直地刺出血移之剑,瞄准瑟维斯的咽喉。

  “太慢了!”

  瑟维斯怒斥着,稍稍歪头便躲过了锡林这一剑,两人身影交错,瑟维斯手中的剑刃再次穿过锡林的身体,将他的腹部戳成了一团烂肉,无数的肉芽疯长着,仿佛有大量的蛆虫正啃食着他的血肉。

  “你觉得,这你就能战胜我吗?”

  面对瑟维斯的震怒怒吼,锡林的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先前还没有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

  锡林忽然松开了手中的血移之剑,反手抓住了瑟维斯的喉咙,狂躁邪异的声音从锡林的喉咙里响起,宛如自地狱中飘来的诅咒。

  他宣告着,“就算折了腿、断了手又如何!”

  锡林的脸庞因愤怒扭曲得宛如一头恶鬼,他猛扑了上来,一口咬住瑟维斯的肩膀,硬生生地从其上扯下了一片干枯腐朽的血肉。

  鲜血飞扬中,无数的血珠拍在锡林的脸上,他狞笑着,“我还有牙!”

  锡林唾弃着瑟维斯的血肉,魔鬼的力量自他的体内完全爆发,连带着自身的炼金矩阵又一次地燃烧了起来,一道道轨迹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炽热的岩浆般,遍布锡林的残躯。

  瑟维斯神情冰冷僵硬,瞪直了眼睛,他无法理解为何锡林已经这副模样了,还能爆发出这样的生命力,如同回光返照般,炼金矩阵熊熊燃烧,走向毁灭的末路。

  加护·吮魂篡魄!

  来自于魔鬼的力量再一次作用在瑟维斯的身上,先前他头戴着至高的冠冕,加护对他产生不了多少的影响,但现在,他已经跌落回了荣光者阶位,哪怕还残留着一定量的受冕者之力,依旧无法阻止加护的侵蚀。

  刹那间,像是有数支冰冷的长钉贯穿矩魂临界般,瑟维斯的以太化出现了几个致命的缺口,自身的以太正源源不断地外漏出去,它们没有重归于天地,而是被锡林肆意掠夺,再次填满那干涸枯竭的炼金矩阵。

  “看啊,锡林!现在你和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瑟维斯不甘示弱地嘲笑着,“为了战胜魔鬼的奴仆,从而选择成为另一头魔鬼的奴仆,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剑刃交错斩向锡林,锡林统驭着悬浮的血移之剑,猩红的闪过掠过,剑刃相互碰撞,爆发出一连串的火花。

  “瑟维斯,有些事,是你永远无法明白的。”

  锡林微笑着,自伯洛戈成功后,他脸上就一直挂着这副诚恳的笑意,如同获得救赎的罪人一般。

  “但没关系的!瑟维斯!”

  无数破碎的秘剑从废墟之中折返了回来,它们在半空中扭曲、熔化,赤红的铁水重新浇筑在锡林的断手上,化作一只烧红的铁手。

  锡林抓起一片铁水,将它们握紧的同时,一柄坑坑洼洼、布满凹痕与豁口的剑刃就此出鞘。

  “没关系的!瑟维斯”锡林不断重复地喊道,“我原谅你了,瑟维斯,我原谅你的盲目与无知,这样的你,又怎么能理解我呢?”

  锡林仅有的眼瞳里闪烁着灼目的光芒,仿佛有烧红的黄金在他的眼窝中熔化,一并熔化的还有锡林身负的炼金矩阵。

  这一刻,炼金矩阵终于抵达了极限,再也无法继续向前分毫……但也足够了,锡林已经走到了他命运的终点,他心满意足。

  “如此可悲的你,又怎么理解所谓的献身呢?”

  锡林神情悲怜地看着瑟维斯,这一次他不再愤怒,也不再咆哮,有的只是对瑟维斯的无尽同情,那副姿态仿佛在看待着某个可怜至极的东西。

  瑟维斯愣了一下,他有些难以理解眼下的情况,明明他才是那至高无上的存在,而锡林只是一个快要被他杀死的弱者,可现在,弱者居然怜悯起了强者。

  一种莫大的羞辱感涌上瑟维斯的心头,他低吼着,挥起剑刃要斩掉锡林的头颅,可剑刃刚刚举起,却再也无法落下。

  细密尖锐的摩擦声自瑟维斯的身上鸣响着,它们层层爆发,像是一台锈死的机械正拼了命地想再次运转起来。

  锡林微笑地注视着瑟维斯,一言不发地释放了最后一次力量。

  秘能·王权疆域。

  以太如狂暴的洪流般全面沸腾,庞大的统驭之力犹如一座即将崩裂的山峰,猛然倾注在瑟维斯的身体上。

  在这股力量面前,瑟维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制,便被一个致密的场域完全封锁,千钧之力无差别地压制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骨骼发出阵阵悲鸣,脚下的地面也崩塌凹陷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如潮水般从瑟维斯的体内涌出,仿佛有无数锋利的刀刃正在无情地切割着他的血肉,金属颤音在耳边回荡,瑟维斯瞬间明白,这正是锡林先前刺入他体内的那些剑刃在作祟!

  锡林再次催动统驭之力,操控着那些嶙峋的剑刃,他化身为冷酷的刽子手,抓起千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斩断血肉、折断骨头,将瑟维斯的内脏一一挖空,鲜血也被汲取殆尽!

  “这是血色之夜的延续!”

  锡林决绝且狂热地呐喊着。

  以太在锡林的掌控下卷积成咆哮的光焰,将两人完全吞没,升腾的以太与破碎的剑刃相互交织,纯粹的能量焚烧着一切,直至化为灰烬。

  致命的光团拔地而起,湮灭了触及的一切事物。

  待光芒迟迟地散去时,锡林已经彻底地倒在地上,以太化崩溃破裂,鲜血止不住以溢出,而那些肉芽们也疯长了起来,覆盖了他大半的身体。

  可即便这样,锡林依旧不愿就这么死去,他艰难地睁开眼瞳,注视着光团中那逐渐显现的身影。

  湮灭的大坑中央,瑟维斯半跪了下来,身上的剑刃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则是一道道难以愈合的巨大疤痕,皮肤被斩切的遍体鳞伤,鲜红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了出来,隐约可见蠕动的内脏与骨骼。

  瑟维斯痛苦地喘息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庞上的黄金早已熔化淌尽,表皮完全消失不见,可怖的牙床直接裸露了出来。

  “锡林,还是我赢了啊。”

  瑟维斯踉跄地前进,只要自己撑过这危难的时刻,待核心心脏重新愈合,凝浆之国重新运转起来,那么自己就能再次化身受冕者,享受那至高的力量。

  不过在此之前,瑟维斯要杀了锡林,彻底抹除这个顽固又可恶的家伙。

  这一次锡林做不了任何反抗了,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瑟维斯朝他走了过来……

  一柄熊熊燃烧的火剑自瑟维斯的胸膛后刺出,一举贯穿了他的脊柱与心脏。

  “哈……哈……”

  瑟维斯的身体直接僵在了原地,惊恐地看着这把破开自己胸膛的火剑,他试图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只能传来阵阵的热气与呜咽的声音。

  伯洛戈攥紧了怨咬,脸色有些苍白,可他的神情依旧凶恶无比。

  视线的余光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锡林,伯洛戈低声道,“真不愧是霸主·锡林啊,连这种必死的任务,你都能完成。”

  锡林艰难地露出一副难看的笑意,疾风骤起,帕尔默落在了锡林的身旁,他还试图抢救一下锡林,可当他试着抱起锡林的身体,他这才发现,锡林的状况究竟有多么糟。

  “你……伯洛戈……”

  瑟维斯艰难地转过头,他还尝试调动以太,进行殊死一搏,但一连串的剧痛自他的灵魂深处引爆,强行打断了瑟维斯的动作。

  伯洛戈残暴地转动着剑柄,怨咬割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圆弧,熊熊烈火从伤口中破体而出。

  瑟维斯痛苦地喘息着,喉咙里冒出一缕缕的火星,肉体遭到这残暴的打击时,他的矩魂临界也遭到了伯洛戈的以太侵入。

  伯洛戈沿着锡林造成的致命伤痕,进一步地击碎了瑟维斯的矩魂临界,如同狂暴的野兽般,撕扯着他的炼金矩阵,直到从肉体与灵魂两个方向,彻底毁灭他。

  “说来,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伯洛戈说着,突然松开了剑柄,瑟维斯趁此机会,转身挥起一道以太刀剑,试图劈开伯洛戈的身子,但等待他的却是一记重拳。

  尽管伯洛戈仍有些虚弱,但经过短暂的休息,他已恢复了部分体力,这些体力虽不算充沛,却足以支撑他接下来的行动。

  伯洛戈紧盯着眼前的瑟维斯,全身肌肉紧绷,重拳猛然砸向瑟维斯的关节处,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瑟维斯的手臂瞬间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了过去,手中的以太刀剑也随之破灭散去,化为一缕轻烟。

  伯洛戈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扯掉脖颈上的项链,紧紧握住那圆环十字。

  这一刻伯洛戈仿佛回到了那场雨夜里,延续着那未完的复仇。

  “哈利路亚!”

  伯洛戈兴奋地大喊着,连续挥动重拳,狠狠地砸向瑟维斯的胸口和腰腹。

  每一拳都让瑟维斯痛得无法直起身子,骨头断掉又愈合,愈合了又再次断掉,伯洛戈迅速地贴近了瑟维斯的身体,一记迅猛的鞭腿扫过,将瑟维斯重重地击倒在地。

  尽管瑟维斯和伯洛戈都曾是荣光者,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但在此刻,他们却像凡人一样,在力竭之后陷入了粗暴的肉搏战。

  用牙、用拳,用能想象到的所有手段,置对方于死地之中。

  伯洛戈的双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骑在瑟维斯那枯朽的身体上,挥起拳头,一次又一次地砸向瑟维斯的脸部。

  鲜血与碎肉飞溅而出,染红了他的拳头。

  起初,瑟维斯还能勉强反抗,试图抵挡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随着伯洛戈的秘能不断侵蚀他的炼金矩阵,他的反抗逐渐变得无力。

  在伯洛戈那一声声怪诞的、哈利路亚的喊声中,瑟维斯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任由伯洛戈的拳头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战场的喧嚣逐渐远去,只剩下伯洛戈沉重的喘息声和接连不断的挥拳声,当最后一拳落下时,瑟维斯的脸庞已经四分五裂,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只剩一地的血污。

  伯洛戈摇摇晃晃地起身,疲惫地坐在了另一旁,他不确定瑟维斯有没有死,战斗亦或是有没有结束了,他只是单纯觉得累了,疲惫不堪。

  举起染血、有些变形的圆环十字,伯洛戈将它重新戴回了脖颈上,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安心。

  紧接着,伯洛戈又站了起来,踉跄地来到了锡林的身旁,仅仅是几分钟没见而已,他没想到锡林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几乎跟一具尸体无异。

  但锡林仍活着,像是被某种执念支撑着,强行延续着生命。

  “你应该是我见过最强的荣光者了。”

  伯洛戈说着将锡林搀扶了起来,抬手唤回怨咬,接着,将这把剑刃塞进了锡林的手中。

  锡林已经有些握不住剑了,伯洛戈干脆统驭起破碎的金属,将它们熔铸成铁丝,一圈圈地缠绕在他的手上,把剑刃和他的掌心捆在了一起。

  “你也差不多,也是我见过最强的了。”

  锡林扯出一副惨淡的笑意,费力地抬起怨咬。

  “你帮了我,锡林,没有你……没有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我们都走不到这一步。”

  伯洛戈费力地将锡林搀扶向倒地的瑟维斯,这个混蛋还没有死,伯洛戈能听见他那微弱的呼吸声。

  “现在,锡林,我的复仇结束了,该你来了。”

  伯洛戈把锡林带到了瑟维斯的身边,那血肉模糊的头颅中,有那么一枚猩红的眼球察觉到了锡林的到来,诡异的笑声响起。

  锡林刺出怨咬,斩碎了那枚眼球,连带着这一片的血肉模糊也一并刺穿。

  笑声戛然而止。

  伯洛戈宛如失去了力量般,重重地倒在地上,锡林也摔倒在他一旁,这连续的大战下,两人都不由地走向了崩溃的极限。

  伯洛戈还能好些,无论他再怎么负伤,作为不死者的他总能活过来,可锡林不一样,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他的炼金矩阵已经熔毁了,血肉之躯也走上了末路,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锡林一言不发,没有什么遗言,也没有什么执念,他只是在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复仇的快感。

  在锡林阵阵沙哑的笑声中,瑟维斯尚未冷却的尸体上浮现起了一具猩红的灵体,其本身没有任何以太反应,有的只是魔鬼之力的宣泄。

  伯洛戈警觉了起来,抓起怨咬,一旁的帕尔默也急速靠近了过来,向着灵体刺出细剑,可两人的阻拦没有丝毫的用处,无论是怨咬还是细剑,都像是命中一团幻觉般,穿过了灵体。

  灵体冲到了锡林的眼前,瑟维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才是永恒的!”

  瑟维斯之所以能从那久远的时代活到现在,他所倚仗的便是别西卜赐予他的恩赐·血咒,凭借着这份恩赐,瑟维斯可以将自我的意志在自己子嗣的血脉间传递。

  因此,每一任科加德尔之王登基之时,便是瑟维斯掠夺下一具躯体的时刻,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将是永世之王。

  血色之夜中,锡林的父亲短暂地压制住了瑟维斯的意志,为了断绝这份血咒,他杀光了所有的血亲,试图阻止瑟维斯意志的延续,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不忍杀死锡林,就此留给了瑟维斯继续存续的机会。

  目前,瑟维斯的躯体本就衰败不已,一直以来,他都急需锡林的肉体,更不要说,从受冕者阶位跌落后,他又遭到了锡林与伯洛戈的殊死打击。

  但即便这具躯体彻底崩解,瑟维斯仍有着胜算所在,那便是占据锡林的躯体,哪怕锡林的躯体也破损不堪,但只要短暂地延续自己的意志,瑟维斯相信,自己总能找到苟活的办法的,就像之前一样。

  锡林察觉到了瑟维斯的意图,都这种时候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怜悯的笑意。

  瑟维斯忍不住地大吼着,“你到底在笑什么!”

  猩红的灵体撞入了锡林的身体,邪异的力量撕咬着锡林的意志。

  锡林就像不知痛般,他保持着微笑,完全不去理会瑟维斯,而是看向伯洛戈,开口道。

  “伯洛戈……”

  锡林挥手告别,“我将见证你。”

  最后一缕以太也燃烧殆尽了,锡林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浑身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平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伯洛戈愣神了稍许,紧接着他提起怨咬,挥剑就要彻底碾碎锡林的身体,阻止瑟维斯的归来。

  怨咬刚刚挥起,猩红的灵体从锡林的躯体中挣脱了出来,瑟维斯凄厉地尖叫着。

  正当伯洛戈疑惑之际,轰鸣的巨响从头顶传来,万众一者那庞大的躯体压垮了一层层的废墟,黄金的身影们就这么突兀地降临在了战场上。

  “不……不,把他还给我!”

  瑟维斯咆哮着,但无论他怎么哀嚎求饶,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秩序局的历代局长们托起了锡林的身体,像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葬礼般,带着锡林的身体走向了万众一者那黄金的高台上。

  瑟维斯只能这么目睹着他们的离去,猩红的灵体挣扎着,醒目的红光逐渐变淡,最后如同一抹被清水洗去的颜料般,消失不见。

  伯洛戈恍惚地看向那高台之上,不知何时,林立的身影中多出了那么一个熟悉的脸庞。

  “结……结束了吗?”

  帕尔默也留意到了那高台上的变化,一座崭新的雕塑拔地而起,样貌刻画的栩栩如生,就像他还未死去一样。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帕尔默求助似地看向伯洛戈,直到现在他依旧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一个又一个传说中的存在降临人世,紧接着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物质界的战斗结束了,”伯洛戈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但以太界内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伯洛戈与锡林也仅仅是暂时瘫痪了凝浆之国,斩杀了瑟维斯罢了,还有许多敌人正等着他们,更不要说在以太界内,还有魔鬼们的最终决战。

  伯洛戈再次用力地眨眼,试着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浑身的肌肉传来难以忍受的酸痛,以太也几近枯竭,炼金矩阵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隙。

  就算这种状态了,伯洛戈依旧固执地攥紧怨咬,目光向着废墟的周边搜索,选中者只是刚解决了一个而已,还有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选中者没有死去……

  “你是在找我吗?”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伯洛戈的身后响起。

  伯洛戈迅速地转身,果断地挥起怨咬,但对方要比他更快,凝实的以太刀剑直接洞穿了伯洛戈的胸口,连带着心脏、脊柱一并湮灭。

  以太刀剑熄灭又再次凝实,剑刃从一侧横贯伯洛戈的肩膀,将他半个身子都劈砍了下来,伯洛戈再也没有应对的手段,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鲜血溅了一片。

  伯洛戈仰望着那靠近的身影,闪烁的电弧中,无言者的身影显现。

  “玛……玛门?”

  “哦?你居然认出我了啊。”

  无言者露出僵硬的笑意,他是玛门的选中者,同时也是一个无心智的,完全由玛门支配的傀儡。

  “怎么,很意外吗?”

  无言者说着轻轻地鞠躬,露出一顶光铸的冠冕。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伯洛戈的喉咙里涌出,他的双眼逐渐涣散,一旁的帕尔默则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此时,帕尔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战场上就不见了无言者们的身影,他们似乎都死光了……死的只剩一人。

  无言者再次举起以太刀剑,目光看了一眼瑟维斯的那团烂肉,讽刺道,“理论上来讲,我才是世间的第一位受冕者,只是直到今天,我才肯戴上冠冕罢了。”

  和瑟维斯不同,他的受冕需要凝浆之国献祭科加德尔帝国全境,用那无穷无尽的哲人石来支撑自己超越临界,而是无言者所需要的仅仅是归一即可。

  “再见,伯洛戈……哦,等等,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毕竟你是不死者。”

  无言者说着瞄向帕尔默,又看向塌陷下来的万众一者,他悄声道,“应该是你和他们说再见吧。”

  语毕,无言者一剑斩断了伯洛戈的喉咙,受冕者的力量激荡爆发,连带着伯洛戈的整具躯体都爆裂成了一团血污。

  一片黏腻的污血中,只剩下了几缕破布条,以及一条断掉的项链,怨咬与伐虐锯斧无力地横在一旁,就如同一把把普通的武器。

  伯洛戈就这么死了,毫无反抗地变成了一地的碎肉。

  帕尔默的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不等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无言者看向了帕尔默……风雪飘荡的以太界内,玛门看向不远处的希尔。

  如今广袤无垠的冰原在魔鬼们的殊死搏杀下,化作一片破碎之地,污浊黏腻的焦油填满了冰裂的缝隙,以太咆哮激荡,掀起一连串的异象。

  “看啊,希尔,”玛门高声道,“你就要输了啊,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只要无言者在物质界内杀死帕尔默,将万众一者们彻底抹除,那么胜利的天平将倾斜向玛门这一方……没错,唯有玛门。

  随着瑟维斯的死亡,凝浆之国也失去了其存在意义,别西卜在接下来纷争中的竞争力削弱了许多,这正是玛门想要的。

  希尔没有回答玛门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开裂的巨大缝隙。

  由希尔撕裂出的缝隙正一点点地吞食着王权之柱,目前,王权之柱已经有一大半都被拖入了以太界内,再有不久,整座王权之柱都将沉沦于此。

  “你知道,人类和魔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玛门。”

  希尔突然开口问道,但不等玛门回答,希尔又自问自答了起来。

  “人类和魔鬼最大的不同便是,魔鬼是受到自身欲望的驱动,无论魔鬼怎样努力,他都无法超越自身欲望这一局限性,而人类不同,在为了某些崇高的目标时,他们会反人性、反欲望地做出一些我们魔鬼认为非理智的事。”

  希尔唤起那沉重的美德。

  “献身。”

  “为了崇高的事业献身,这份意志是如此固执,哪怕人类死了,又或是变成其它什么东西,属于人类的那股固执的意志,依旧会坚定不移地向前,直到达成那宏伟的愿景。”

  希尔转过头,再次看向沉入以太界的王权之柱……不,他根本不是在看向王权之柱,而是看向王权之柱后升起的万丈辉光。

  他高声呼唤着,“你究竟还要沉沦多久!”

  像是聆听到希尔的呼唤般,炽白的风暴临近了战场,那万千涌动的流光环绕升腾,铺天盖地的以太掀起层层风雪。

  秘源涌动的力量不止介入了魔鬼之间的战斗,还通过那开裂的缝隙灌入物质界中。

  无言者刚刚攥起一把以太刀剑,准备将帕尔默砍杀成两半,却只见无穷无尽的流光从下方的裂隙里涌出,几乎要包裹住王权之柱,在夜空中燃起炽白的烈火。

  “这一刻终于来了啊。”

  疲惫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帕尔默扭头看去,黄金高台上的耐萨尼尔也循声望向,无言者注视着那从鲜血之中走出的身影,他残破不堪,可依旧挺直了腰板,保持着那固执的体面与礼仪。

  艾伯特的半张脸都被肉芽覆盖满了,可露出的那半张脸,还是露出诚挚的笑意。

  他用尽全力地张开双手,欢喜地高呼道。

  “各位,献身的时刻来临了!”

  刹那间,万众一者剧烈颤抖了起来,它仿佛要走向崩溃一般,庞大的躯骸节节爆裂,成吨的鲜血与内脏组织倾泻而出,与此同时,那些林立的黄金雕塑们也绽开了一道道裂隙,其中闪烁着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

  艾伯特享受着这最终的时刻,他很庆幸,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于是艾伯特那疲惫的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肉芽将他彻底吞没,可在那鲜血之中,却有一抹流光升起。

  一道又一道的流光自那黄金雕塑之中、万众一者的体内涌出,就像惊起了一片萤火虫群般,万千的光芒升腾雀跃。

  帕尔默用力地仰起头,注视着那些升腾的光芒,朦胧的轮廓中,他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庞。

  “艾伯特……锡林……”

  帕尔默轻声呼唤着那些名字。

  那些自万众一者诞生以来,就被其储存的灵魂们,在这一次得到了完全的释放,它们遵循着与秘源的血契,将那珍贵的灵魂奉献给那炽白的风暴。

  一同奉献的还有那万千的意志、不屈的执念。

  秘源震荡、激昂,在那混沌的风暴之中,万众的灵魂们彼此摩擦,自这亘古以来,闪烁起了第一朵思绪的火花。

  火花转瞬即逝——

  思绪的烈火自秘源深处燃起,朦胧的意识变得清晰,历经这无尽的时光,它终于回忆起自己是谁了。

  它是艾伯特,是锡林,是秩序局的历代局长们,是无数牺牲的职员,是自圣城之陨时献身的学者……

  它是一切凝华者的的源头,也是原罪中仅存的美德。

  它是万众,也是唯一。

  秘源咆哮着向前推进,万千的风雪笼罩住王权之柱,连同魔鬼的一切尽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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