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翠雀的担忧
“搞定了。”
同一时间的银廊，在另外一间考场之中，身材滚圆的妖精玩偶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什么搞定了？”坐在器材旁却无所事事的翠雀侧过脑袋看向玩偶。
“你家小孩的事情。”
妖精玩偶挥动爪子，将手中的光幕展示到了翠雀的面前：“她那边的测试结果按理来说是要被选出来送到陛下面前的，但是我给她蒙混过关了。”
和此前迷宫考核的观礼机制不同，魔装考核的阶段，考试院是没有组织集体观礼的环节的。
一来是因为考核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观赏性，二来则是测试用到了许多研究院内部的高端仪器，研究院方面不太乐意把这些内容作为公开信息展示到人前。
但没有观礼，却并不代表结果不会被人看到。事实上，这场考核之中，所有最终评分在“Briza”级别以上的魔装资料都会被实时呈递给魔事院中“皇冠派”的教选司。
皇冠派的教选司会对这些结果进行甄选，从中选出一部分她认为有潜力的魔装资料，将之送入王庭。再由王庭的宫廷秘书官进行下一重筛选，将最有价值的资料送到女王面前。
毫无疑问，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女王面前的资料，必然是会给其留下印象的。若是一切发展顺利，林小璐曾经幻想过的“受到重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很遗憾的是，她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仕途”之上，还有一个拦路的恶人。
这个“恶人”不是别人，正是翠雀。
翠雀不希望自己女儿的测试结果被送到女王的面前。
林小璐的魔装很特殊，甚至特殊到前无古人，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如果林小璐的资料被送入王庭，接下来一定会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林小璐或许早就已经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甚至于，就连林小璐会成为魔法少女这件事——哪怕其中的关要都已经被辨明，似乎真的只是一场巧合，翠雀也依旧对此抱有一丝疑虑。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任林小璐的魔装数据流入王庭，因为这是纸面上的记载，会给对方关注，接触林小璐的借口。
翠雀不希望这样。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魔法少女同僚都是仍然心怀正义与仁爱之心的好人，也相信国度之中的魔法少女依然不乏正直之辈，甚至于，如今的她已经可以试着去相信祖母绿，相信自己曾经万般怀疑的宝石权杖……但是，她永远都不可能相信这个国家的王庭。
诚然，如今的她已经下定决定，摒弃心中的芥蒂，去想办法接触蓝宝石权杖之位，去走入这个国家的权利核心，去与那位女王共处。但这一切的出发点，正是因为她不相信王庭，她要尽自己的努力，看看能否去改变它。
在真正能做到这些之前，她不会让林小璐暴露在王庭那些人的目光之下。
或许其中有她自己的成见，或许这会一定程度截断林小璐作为魔法少女得到国度重视的渠道，但是，如果这样做能让林小璐的处境更安全一些，翠雀愿意做这个恶人。
“谢谢。”
翠雀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对着祖母绿认真地道了声谢，然后才接过光幕：“不过，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皇冠派没有我们的人吧，后续不会被查到吗？”
“这个啊，放心吧，我没用什么违规的手段。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提前截流部分B级的考核结果。等你家小孩的结果出来，再和这部分截流的消息一起放出去。皇冠派那边的人刚调用一份档案，后方的信息库就已经悄然录入十份档案了。互相掩护之下，就可以避免那孩子的信息被第一时间看到。”
祖母绿操控分身摆了摆爪子：“毕竟我可是陛下的宝石权杖，不会做，也无法去做背叛她的事。”
“那如果皇冠派的人事后又要从库里调出这些录入好的数据呢？”翠雀皱眉。
“那她们最多也只能看到教选司级别的权限能看到的资料。”
祖母绿的分身摊开爪子：“至于你家小孩的资料，现在已经被设置为宝石权杖级别以上的权限才能查看了，而众所周知……”
“皇冠派的人背后没有宝石权杖。”翠雀了然。
“就是那么回事。”祖母绿懒洋洋道：“整个过程都是符合规范的，信息积压可以解释为偶然，她们第一时间错过了S级评分的资料也是偶然，这份资料后续被提高了保密权限是我们研究院的研究所需。无非是只有皇冠派的人负责筛选考核结果，但权限不够所以看不到所有的资料，最后与之错过罢了。”
“谢谢。”翠雀又一次出言道谢，而且难得没有对这些官僚手段多说些什么。
不如说，在这件事情上，反倒是这种官僚手段才更加让人放心。
现在的她，是以考生龙胆的身份进入这间考场的。
只不过，因为她和祖母绿之间早就有过沟通，所以祖母绿专门在这间考场中准备了一个分身。同时，此间的两名考官也都是嫡系的“自己人”，这才给了翠雀和祖母绿在此私会的机会。
她看着眼前的光幕，林小璐的考核结果和数据已然记录在案：
【能力规格：4级】
【开发潜力：宝石权杖】
【应用领域：较广，适应支援与后勤之外的绝大多数场合】
【开发潜力：极高】
【稳定程度：极低】
【综合评分：Soliflor+】
【备注：该考生魔装疑似为前所未有的新型魔装，据现有检测标准无法完整测量其全部数据，为此特评价为S+级别，希望得到高层重视。】
再往后，便是一大串相当专业化的描述与数据，以翠雀的理论水平只能看懂个大概了。
早在方亭市的时候，关于林小璐魔装的事情，翠雀就已经咨询过祖母绿，只不过受限于方亭市的临时实验室硬件不足，那个时候的祖母绿也没办法给出很具体的见解。
此次来国度参加考核，其实也是二人详细评估林小璐魔装的机会。
饶是内心早就有了准备，看到林小璐的魔装被标注为“S+”的时候，翠雀心里还是一沉。
这同样是前所未有的评分，但明眼人都知道给出这个评价的考官是什么意思：林小璐魔装体现的价值已经超出了现有的评价体系。
而分项数据中，被标注为“宝石权杖级”的开发潜力，同样让翠雀眼皮直跳。
“……宝石权杖级是个什么级别？”她忍不住抬头问道。
“是我很久以前，还在带队进行魔装潜力方面的研究时，根据理论推导出来的纯理论概念。”
祖母绿的语气仍然是那么懒散，但语调却略有上扬，使得翠雀能够听出几分“得意”的情绪：“当时我的副手和学生们都觉得这个理论概念太过大逆不道，甚至有辱王庭，劝我不要把它公布出来。为了这些后生们还不如实验鼠的胆气，我同意了。”
“然后？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份考核结果里？”翠雀耷拉下了眼睑。
“当然是因为我事后偷偷把系统里记录的标准给改了。”
祖母绿理直气壮：“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把正确的研究结果留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那么一定是因为那个人证明了我是错的。而现在，这个报告充分证明了我在魔装潜力归纳上的正确性，我才是对的！”
“啊，这样。”
翠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冷静地延续自己认为是正事的话题：“那这个评级的具体意义是？”
“意思就是说，你的女儿，如果能够顺利成长并开华，那么有可能不需要陛下赐予权能，也可以成为与我们同层次的魔法少女。”
妖精玩偶张开臂膀：“魔法国度将迎来第六位，没有被赋予注定的权能与权力，却依旧能拥有对应力量的‘宝石权杖’。”
听着祖母绿那略显昂扬的话语声，翠雀闭上了眼睛。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祖母绿歪了歪玩偶的脑袋。
“……我很高兴。”
翠雀深吸一口气，睁眼，嘴角微微上扯：“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未来会很了不起，怎么会有人不高兴？”
“我姑且好心地相信你的说辞，但你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惊讶。”玩偶看着翠雀。
“惊讶……我现在应该惊讶吗？”
翠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言的情绪：“但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我其实一点也不惊讶。我作为魔法少女有些特殊，安雅也很特殊，如此特殊的我们如果拥有一个平凡的孩子，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是啊，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祖母绿表示肯定：“我们生活在魔法侧的世界，而所有人都知道，魔力的才能与血缘关系从来难分彼此。”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注定会发生的，我甚至本来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翠雀双膝并拢，将手肘支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弯下腰，将手指交迭的手掌覆盖住口鼻，原本沉静的面上闪烁出几分忧色：“但真的看到具体的结果时，我发现，我或许还是需要再说服自己一次。”
“觉得很担心？”
“是啊，没办法不担心。”
“总觉得那孩子在自己眼里还那么小，好像她才刚刚从襁褓里走出来没多久。明明现在的她还是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小公主，但是在这个瞬间，却好像已经看到她走到那个位置，面对风吹雨打的景象了？”
祖母绿突然这么冷不丁地问道。
翠雀怔然：“你是怎么……”
“我当然知道。”祖母绿依然不改她那夸耀的神情：“我说过的，我知道的东西远超你的想象。”
“你结过婚？”被对方惊人的发言冲淡了愁绪，此刻的翠雀只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倒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祖母绿随口说道，但想了想，却又补充了一句：“和男性同事还有合作对象的握手不算在内。”
“那你居然能把这种事形容得那么具体？”
“对后生的期望和爱，有的时候不需要血缘关系的维系。”祖母绿故作高深：“就像那个魔力向残兽偏移的孩子，你其实已经完全不抗拒她把你当做亲人了，不是吗？毕竟你进门的第一件事可不是问我自己的亲女儿有什么状况，而是那个小丫头露馅了没有。”
翠雀默然。
三个后辈早就已经把自己魔装考核的时间顺序告诉了翠雀，所以她自然很清楚，白静萱是三个人当中最先进行测试的。
在进入这间考场之前，她最担心的三件事，就是白静萱在考核的时候会不会露馅，林小璐的魔装信息会不会被上报，以及夏凉在接下来的对战环节中会不会被欺负。
好在，祖母绿已经带给了她两个好结果，白静萱和林小璐都顺利地通过了考核。在为更遥远的未来担忧之余，眼下的事，其实翠雀是放心了许多的。
“好啦，你最关心的事情我姑且给出一个答案了，关于你女儿的魔装，我虽然还有些猜测，但这些事情后面再提。”
见翠雀似乎已经消化完了信息，祖母绿便话锋一转，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稍微聊一聊我最关心的事情吧——你应该已经观察过那几个兽子了，有什么看法或者结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