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反思
“你问我是怎么回事？这话听起来可真奇怪，后生，我现在可要比你困惑的多，为什么你们财政院的人现在会有权利去查看魔事院的档案？”
“嗯？什么叫我明知故问？稍微动脑思考一下吧，你违规操作了，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怎么违规的？”
“不，我不能告诉你更多，或者说你也不具有质问我的权利。这份S+的评级档案和后续研究工作是我们研究院的保密项目，等我们得到了可靠且扎实的成果以后，自然是会向陛下汇报的，这方面不劳你费心。”
“可以，你现在就能去向陛下汇报，但我需要纠正你的说法，我并不需要隐瞒什么。以及，我得向你强调，你现在看到的这份报告是我们研究院的内部版本，所有的内容都是待定的。关于这名考生的魔装能力，我们实际上仍未进行更精细化的检测和试验，所以现阶段的结果都不够可靠。如果你引用这份内部报告的数据和内容，后续却被我们证明出现了什么差错，还请搞明白主次，不要说是我们的问题。”
“嗯……我觉得挺好的，祝你顺利。”
银廊的考场之中，祖母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玩偶之中传出，显然是和某人进行了一场对话。
而当这场对话结束，她终于有功夫操纵着玩偶看向门口时，翠雀便开口问道：“怎么样？她怎么说？”
从她踏入这间考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不管再怎么找理由，“龙胆”作为考生在这里都已经滞留了太长的时间。再这样下去甚至可能会妨碍后面其他考生的进程，所以翠雀也只能厚着脸皮联系折鹤兰，走魔事院的程序把排在自己后面的几名考生临时安排到别的考场。
诚然，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离开这里，让祖母绿去想办法和紫钻斡旋。但事情关系到林小璐，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她着实心中难安。
“她说这种重大发现我们研究院没资格私藏，就算要研究，也得先通知陛下，再按陛下的意见去研究。”
听到翠雀的提问，妖精玩偶摊开爪子：“从道理上来说，其实她说的没问题。”
“从道理上来说没问题？”翠雀挑眉：“那么实际上问题在哪？”
“有两点。”妖精玩偶抬起自己圆圆的爪子，伸出两节短小的趾尖：“第一，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用心，宝石权杖内部理论上是不应该互相抢功的。如果每个宝石权杖都为了讨好陛下去抢夺那些最吸睛的工作，无疑是对工作效率的毁灭性打击。陛下，还有王庭的秘书官们都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第二点呢？”
“第二，我们宝石权杖的存在，最重要的义务是替陛下分忧，让陛下不需要为太多琐事而操劳。”
祖母绿喝了一口茶，接着慢悠悠道：“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捅到陛下面前让她决断，是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原来如此。”
翠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所以你才显得这么有恃无恐。”
“这不叫有恃无恐，只是心里有谱。”祖母绿出言纠正。
“无所谓，既然你这边做好了打算，那我也没必要干涉什么。”
翠雀靠墙站着，双手环抱：“那么，我家小孩的事情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拦住紫钻，或者说改变她的主意吗？”
“没有。”
“……你说啥？”
“我说没有。”妖精玩偶平静地坐在那里：“她既然要把这事捅上去，我们都拦不住了。”
“所以我们就不管她了？”翠雀有些不信。
“不管她了。”
“就让女王看到那孩子的档案？”
“是啊。”
“她会知道那孩子和我有关系的。”翠雀一脸严肃：“就算没办法当即判断出她是我的孩子，也会知道她是我的后辈。”
“我很遗憾，但目前看来，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祖母绿摇了摇头。
翠雀沉默了。
她没有说话，但谁都能从她身周的气场感受到其内心的不平静。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以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份报告被送到女王手里，到她真的为此下达什么命令，中间需要多长时间？”
祖母绿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过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所以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们可没资格去擅自揣度陛下的行动轨迹，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既然是紫钻亲自去提，那么就是两天以内吧。”
“也就是说，在下一项考核开始的时候，整个王庭都会知道这届考核出了一个魔装评级是‘S+’的考生。”翠雀耷拉着眼睑分析道。
“差不多，不过考试院这边我可以动一些手脚，在公布成绩的时候把这个S+稍微藏一藏。”祖母绿瓮声瓮气：“你还需要吗？”
“这样做没有意义，瞒不过王庭，就只是自欺欺人。”翠雀瞥视着她。
“至少可以不让黑烬黎明和爪痕的人太过注意你家的小孩。”祖母绿不置可否：“如果她们真的知道了这届考核里有个评级S+的考生，你猜她们会不会在考核的时候做些什么？”
翠雀顿时陷入了犹豫。
现在的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自己和祖母绿等人的密谋注定只是一个漏风的罐子，因为参与的人数太多，所以随着时间推进，注定会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马脚。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似乎并不是把这个漏风的罐子补起来，而是去和它竞速。
——究竟是在密谋彻底曝光之前完成计划，“戴罪立功”，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女王面前；还是在做完一切前就事情败露，自己这一群人全部陷入不利之地。
只要自己顺利拿到蓝宝石权杖的位置，那么林小璐的问题也无非是多了一重谈判条件；而若是事情做不成，林小璐的档案就是自己这个“流放者”身上的又一重枷锁。这一切，其实只是时间上的区别而已。
内心中思索了许多以后，翠雀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答案。
她抬起自己一手挽着的挎包，从中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林小璐的电话。
就这么静静等待一会后，电话被接通了。
【……啊，喂？翠雀吗？什么事情？】
“嗯，是我。”翠雀平静地应道，好像只是随口的寒暄：“考试考得怎么样？没什么意外吧，有结果了吗？”
【这个啊，你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以及小萱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哦，是B-诶。】
“哦？B-？”翠雀装出一副刚刚得知的口吻：“那的确……很棒呢，和我预期的一样优秀。”
【是吧？我听别的考生说，一般的单件魔装评价上限也就是C级的样子，小萱这样某种程度也算是打破记录了。】
“嗯，回去以后应该为她庆祝一下。”翠雀轻声道：“那么，你怎么样？”
【啊，我啊，我才考完出来没多久呢……】
“所以是还没拿到成绩？”
【这个嘛……唔，嘿嘿，算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但是根本忍不住啊，我的评价特别高哦，翠雀你猜是什么？】
“特别高？比小萱还高吗？”
【虽然这么说对她有些不公平，但确实高很多来着。】
“高很多？A级吗？”翠雀佯装不信。
【不是，还要更高。】
“A+？”翠雀好似疑惑。
【可以猜得再大胆一点，高不止一点。】
“S？”
【哈哈，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她们居然给我的魔装评成了S+诶！】
“S+？那是什么？你没有看错？”
【怎么可能，又不是手写出来的成绩，屏幕上显示的就是个加号啊。】
“那我还真没听说过。”翠雀用一副尚且处于惊讶中的语气道：“她们就只是把这个评分告诉你而已吗？没有什么别的通知？”
【嗯？别的通知，没有啊。大概要等到公布成绩吧？我问了半天好像都没有别的S+评级，搞不好我是最高分？】
“……我觉得有可能。”
【那我现在还瞒着别人呢，没把我的成绩说出去，呵呼呼，等到成绩公布的时候吓她们一跳。】
“你还没有说出去吗？”
【没有啊，目前只跟翠雀你说了来着。】
“嗯……”
【怎么了吗？】
“我在想，S+这个成绩，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虽然的确很优秀，让我吓了一跳，但是说实话，也让人有点担心。”
【担心，为什么？】
“你知道的吧，这次考试可能会出一些情况。如果到时候那些坏人知道了你的这份成绩，说不定就会把你列成比较特殊的目标……说不定，会有些危险。”
【啊，对哦，好像真的是。那怎么办？】
“你要不要现在找别的考官说一下，或者我找这边的同事问一问，确认一下这个S+的成绩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和我们想的那样特殊，要不要……干脆改成S，或者A+什么的，稍微避一避风头？”
翠雀看似冷静，却有几分小心翼翼地说道。
【诶——把成绩改差？这个有点……嗯，但如果翠雀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的话，姑且，也不是不行吧。】
“没，我不是说强迫你，只是有点想知道你怎么想。毕竟，我想了很多，如果单纯为了我的担心而剥夺你本该有的荣誉，是不是有一点太过自私了。”
翠雀闭上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话筒另一端的声音上。
这句话，虽然依然是在圆谎，但所诉说的心情，其实并不是假的。
封锁林小璐的成绩是她自己的主意，如今事情失败以后，她固然思考了很多未来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件事之中自己和女儿的位置，却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怀抱着这种一厢情愿，甚至有些傲慢的“关心”，才会导致事情如此不顺利吧。
翠雀略有些自嘲地想着。
【倒也不会啦，毕竟你这么说我也能听懂，只是担心我嘛……不过，如果真的要我决定的话，我还是更希望能把这个成绩公布出去啊。】
“把这个成绩，公布出去吗？”
【嗯，是啊，多少给自己整点面子嘛，而且……】林小璐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而且？”翠雀有些疑惑地追问。
【而且，翠雀你跟我说过，我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魔法少女，对吧？我，不想因为害怕敌人，害怕战斗，而抛弃自己本该有的荣誉和期待。我觉得，想要成为厉害的魔法少女，就是应该背负着大家的期望而战斗下去……吧？】林小璐有些扭捏地解释道。
但是，翠雀能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想躲在别人的庇护里，想要成为庇护其他人的人。
【啊，怎么没声音了？喂喂？听得到吗？不会是我说的话太矫情了吧？】见翠雀半天没有回音，林小璐有些尴尬地问了一句。
“……不，没有，只是想到了些事情。”
翠雀摇了摇头：“白玫。”
【听着呢，怎么啦？】
“比起拿到S+的评分，刚才说的话，更让我为你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