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着急地问道:“那玉兰现在的人呢?”

  王嫂道:“还在田里啊,我要把牛赶回来啊,就没有手来帮玉兰了。”

  杜文浩听的是啼笑皆非,看来在这个女人的眼里畜生比人重要多了。

  老汉急了,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林青黛拦住老汉,道:“你眼神不好,别摔着了更麻烦,还是留在家里,再说了你去了也不方面将玉兰带回去,还是我去吧。”

  妇女赶紧说道:“就是,就是,我给这个姑……不,大姐带路好了。”

  老汉知道林青黛说的也对,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公公和儿媳,感激地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呢,天色已晚,你们还要赶回客栈的。”

  杜文浩道:“不用客气了,你眼神不好,我们去把嫂子抬回来,如果病情危急,我会立即施救的。放心吧!”

  老汉只好千恩万谢地看着他们出了门,还不忘一直叮嘱着,唯恐城里的人走不惯的路,毕竟萍水相逢,总不好为了自己的事情耽误和麻烦人家太多。

  杜文浩、林青黛和那王家嫂子出了门,沿着一条乡间小道朝东走,没有走上一会儿,那妇人瞧着杜文浩和林青黛,讨好地说道:“你们两位看样子不是干农活的,富贵人家又年纪轻轻脚力还挺好的。”

  林青黛理也没有理王家嫂子,脚步更快了,王家嫂子没趣没趣的,只好跟着走。不一会儿,王家嫂子指着一块田,大声说道:“你看,玉兰还躺在这里的。”

  杜文浩见是水田,只是干旱已经成了烂泥田了,玉兰躺在这烂泥里,想必全身已经湿透了。面前这个女人真是可恶,竟然为了自己的牲畜将一个活人放在水田里这么长的时间。

  王家嫂子见杜文浩他们站在天边不动,以为是她娇贵不敢下田了,毕竟这田里有蛇有蚂蝗的,一般城里的女人哪里使得这样的粗活?

  “大姐,要不我下去吧,只是我这鞋子见了水,怕是要坏,得买双新的,嘿嘿……”

  王家嫂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林青黛已经抱起地上一块大石头扔出,正落在昏倒在田里的女子身边,随即飞身一纵,跳到石头上,单手抓住那女子,反身跃了回来。那王家嫂子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娇弱的女子身上。

  林青黛把女子放在田埂边,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那妇人笑道:“当然还活着,我刚才还叫了她几声,她还答应了呢。”

  杜文浩摸摸这女子的额头,又拿过她的手诊脉,片刻,伸手掐住她的人中穴,说道:“她是太劳累,吃的太少,体力透支昏迷过去了。回去喝点糖水,吃点东西,静养一会就会好的。”

  不一会,女子慢慢醒转,接着月光,一眼看见一个男子用手摸着自己的脸,按住自己嘴,吓了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推开杜文浩的手,惊恐万状两手撑地往后坐:“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旁边那妇人笑了:“玉兰,别怕,这是你们家来的客人!”

  林青黛也道:“是啊,大姐,别怕,这位是我弟弟,是个大夫,刚才我们正在你家里给你丈夫治病,听说你昏倒在田里了,特来救你。刚才我弟弟是在给你掐人中穴让你苏醒。“

  旁边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邻居,玉兰很快便镇定下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累得晕倒了!”杜文浩道,扫视了一眼四周,“你带有吃的吗?”

  林青黛眼见,一眼看见田埂边一棵树下放着一个土陶罐,还有一个篮子,手一指:“是在哪里吧?”

  “嗯……”

  林青黛跑过去将篮子和水罐提了过来,把篮子上盖着的蓝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小半个饼,取出来,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皱了皱眉,递给杜文浩:“糠饼。”

  杜文浩穿越来到北宋时间也不短了,也经历过艰苦的日子,没少看见穷苦人家,知道这种糠饼是用小麦壳磨成的糠,混上筛过掉落的麦皮和碎屑,再拌上野菜,蒸成糠饼子,许多穷苦人家,一年的大部分日子,都用这作为主食。

  这硬邦邦跟石头似的糠饼当然不适合给这身体极度虚弱的女子吃,杜文浩把糠饼扔回篮子,从里面取了一个土碗,拿过陶罐,取下盖子,倒了小半碗水,递给那女子:“大嫂,先喝点水!”

  玉兰感激地点点头,接过碗,喝了两小口,又把剩下的水倒回陶罐,盖上盖子。

  林青黛知道,现在天大旱,用水缺乏,这女子舍不得多喝,恐怕要带回去给老人、丈夫和孩子。心头一酸,转身对那王嫂道:“这位大嫂,你们家有吃的吗?”

  “有倒是有,不过,我们也一大家子人,可是自己也不够的……”

  “你手里拿着赶牛的缏子,家里应该算比较宽裕的,有鸡鸭吗?赶紧去炖一只拿到玉兰姐家里来,再拿几个馍馍。行吗?”说罢,林青黛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她,“这银子够不够?”

  王嫂接过碎银,垫了垫,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顿时两眼放光:“真的是银子耶!”

  杜文浩不耐烦道:“废话!还能拿石头骗你不成?够不够?够了就赶紧去办,还等着救人呢!”

  “够够!这银子一大桌酒席都办得下来了!嘻嘻嘻,你们可真大方,放心,我王家也不是占邻居便宜的人,我立马回去炖老母鸡,拿馍馍,再给他家提一袋白面!几刀五花肉包饺子!剩下的银子算是还给我了,——他家年头上借我的钱一直没还的哩!玉兰,你们家有这么大方的亲戚,咋还天天哭穷呢!”

  “不是的!王嫂!”玉兰连连摆手,“我不能要他们的钱,他们不是……”

  王嫂瞧见杜文浩阴冷的目光,生怕杜文浩把银子夺回去,一骨碌爬起身:“好了,你慢慢回家!我赶紧回去给你炖老母鸡啊,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嘻嘻嘻……”

  没等玉兰说完,王嫂已经小跑着走了。

  玉兰道:“两位,我……,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杜文浩知道这一家人很骨气很硬的,说道:“我这不是送你的,是暂时借给你的,等明天进城,把你们被黑心药铺坑的钱要回来,就还我好了。”

  玉兰不知道个种缘由,疑惑地瞧着他。林青黛简单把经过讲了,玉兰听完,又是伤心气愤,又是感激,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青黛搀扶着玉兰起身,慢慢回到了家里。

  老汉和枣儿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等着,远远看见他们来了,都迎了上来。

  不一会,王嫂和一个男子提着面袋和提篮过来了,满脸堆笑:“老母鸡炖好了,白面也拿来了!还有一壶酒呢!玉兰,你们家来客人了,想必没啥准备的,所以我做主替你们准备了,这位小哥替你们给的钱够用啦,还差啥,叫枣儿过来拿就是!你们慢慢喝着,我们回去了!”

  说罢,王嫂两口子告辞走了。

  杜文浩让林青黛喂玉兰一碗鸡汤,又吃了几块鸡肉之后,玉兰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杜文浩想着这女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白天黑夜的累,竟然昏倒在田里,真是让人敬佩,也感受到穷苦百姓生活的艰难。

  老汉父子已经听玉兰说了杜文浩给银子叫王嫂炖鸡的事情,说好了讨回钱还给他,这一顿算是感谢杜文浩他们的,所以忙吃饭的小矮桌放在床上,从提篮里把一大盆炖老母鸡放在桌子上,又取出几盘菜,还有一盅酒,几个酒杯。这期间,媳妇玉兰拿着小扫帚把炕的三面都扫了。

  老者拉着杜文浩的手道:“来!上炕,喝两杯,老汉要好好谢谢两位恩人!炕里头坐!”

  按照规矩,左为主右为宾,而里座为上宾,杜文浩忙谦让不肯,老汉不由分说把他拽到了炕里盘膝坐着,让林青黛坐在右手客座上。而老者自己却坐在床沿边上作陪。

  媳妇玉兰尽管为这家操持辛劳,真要上座吃饭,却是不能的,本来按规矩要在厨房里吃,连屋都不能进的,为了说话方便,老者让她带着女儿枣儿端了个小板凳在炕边坐着陪着说话。

  杜文浩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几杯酒下肚之后,问道:“你们田里庄稼怎么样?”

  玉兰瞧了丈夫一样,没说话。汉子赔笑道:“还行吧。”

  那老者年迈,不胜酒力,喝了两杯之后,微微有些醉意,听了儿子这话,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还行?儿啊!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往年,庄稼还行,我一准点头,可是自打变法开始,我们家的日子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爹!”汉子朝父亲使了个眼色,“你别乱说话!好生喝酒吧!”

  “怕什么?!”老者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你爹我活了六十来岁,什么人没见过?他们两一看就是好人,帮你治病不要钱,还帮你查出来为什么病老治不好的原因,眼看着你这病有望治好了,爹我高兴,就算明天要不回钱,我们再攒!知道了原因,这位大夫也说了这种病还是比较好治的,那咱家以后就有了盼头,他们两那就是咱们家的恩人!他们问起地里的事,爹自然要说实话,跟恩人说谎,天打雷劈的!”

  杜文浩笑了:“老人家这话,在下可担当不起。”

  老者捋着花白胡须摇头道:“恩人就是恩人!有什么担当不起的。枣儿啊,来给恩人磕个头!”

  枣儿手里正握着一支鸡腿啃着,听了这话,奶声奶气答应了,把鸡腿放在母亲的碗里,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吸吮了干净,这才走上前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杜文浩和林青黛都在炕里,两边路都被堵住了出不来,也没法搀扶,只能嘴里一个劲叫着:“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杜文浩问老者:“我在京城做生意,听人说这变法是为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可听老人家这话,变法反倒不如意了?”

  老者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为我们过好日子?呸!为那些狗官过好日子还差不多!”

  “这是为何呢?”

  “恩公你是不知道……”

  那汉子陪笑插话道:“爹!你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的,连恩公啥名字都还不知道哩!”

  “对对!”老者一拍脑门,拱手道:“未请教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杜文浩介绍了自己和林青黛,又问了他们一家姓氏,这才得知姓甘,那生病的是老汉的儿子,排行老三。

  重新见礼之后,甘老汉接着说道:“杜恩公,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很穷,这不单单是儿子生病了,我儿子病了是去年的事情,十几年前没变法的时候,我们家日子还过得去的,在村里不算富裕,一年到头也能有个温饱。变法后,折腾来折腾去,到儿子生病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家产了。”

  “怎么个折腾法?是青苗法弄的吗?”

  甘老汉瞧了杜文浩一眼:“听这话,杜恩公对变法也了解一些嘛,没错,青苗法!还有方田均税法!加上天灾!”

  “方田均税法?”杜文浩和林青黛互视了一眼,“这法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年秋收之后,由知县重新对全县土地进行丈量,按照土地的肥瘠分成五等,按照这个结果,重新确定收税!”

  杜文浩有点印象,中学历史老师讲过,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问道:“这法子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对那些个官老爷来说,这法子太好不过了!可以借此大肆敛财啊!田地肥沃还是贫瘠,那还不是县太老爷一句话的事情?送了钱,就算是亩产五百斤的,也是半坡望天的瘠田!不送钱,嘿嘿,就算是一年收不到一箩筐麦子,那也是肥沃之极的良田,一年收的粮食,还不够交这田的税的!”

  杜文浩皱眉道:“入不敷出?还真是没劲,实在不行,大不了不种呗,地都荒芜了,他还能来收税?”

  老者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大半,撩着醉眼道:“杜恩人,东明县的官府老爷是什么?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汉!你地荒了怎地了?照收!该多少是多少!没粮食交?好啊,拉猪挑粮食,再不行拆房子!还不行,那就抓人!为了交粮的事情,我和他爹没少蹲牢房,都是儿媳妇想着法砸锅卖铁找钱填了窟窿,把我们给赎出来。”

  杜文浩心里暗想,这万恶的旧社会还真够万恶的。后面又问了别的情况,说出来也都是青苗法强行摊派,利息高之类的,跟他们前面听到的差不多。

  杜文浩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考虑到宋神宗起床都比较晚,出发也慢吞吞的,便让甘老汉明日一早先去东明县城门口等着,并再三叮嘱他切不可自己去找那药铺,以免打草惊蛇。甘老汉郑重地答应了。

  回到客栈,宋神宗听了杜文浩说的经过,尤其是听了对方田均税法的评价之后,真个人都呆住了,王安石也是失魂落魄,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傻呆呆出神。

  第二天,宋神宗果然直到中午才起床,慢慢洗漱完了,这才启程前往东明县。

  甘老汉果然在城门口等着,杜文浩打手势让他跟着他们的马车。

  东明县很小,加之又不是战略要冲,由于多年没有战事,整个城防都已经荒芜了,城门破烂,早已经没有了兵卒的把手,自由进出,甚至连晚上都是自由出入的。所以,下午他们进城,没有遇到任何盘问。

  进了城,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三三两两的逃荒的灾民,这让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东明县最好的客栈了,是进城之后打听到的,只不过,这所谓的最好的客栈,搁在京城,也不过是三流货色。好在还比较干净,找了个最好的上房,给宋神宗安置住下。

  正如杜文浩预料的,宋神宗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让他心情很不爽,所以进了县城,也是懒懒的,县城里能探听到的自然比不上乡村探听到的,所以宋神宗没打算能从县城里探听到更多的事情,准备住上两天,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他把喻鸽儿叫到房里,嘀咕了半天,把杜文浩他们叫了去,也不说话,叫宁公公摆桌酒席。

  杜文浩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只怕一时半会完不了,看样子,宋神宗有些气馁,又有些不甘,这顿酒席既是为了借酒浇愁,也是为了打气鼓劲。

  所以,趁着酒席还没上好的功夫,杜文浩借故上茅房溜了出来,找到在客栈对面等着的甘老汉,告诉他先找个地住下,别着急,第二天中午,再到这里来等自己,并强调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切不可打乱了部署。甘老汉自然是言听计从。

  回到屋里,酒菜已经制备好了。

  老百姓之祸福就是宋神宗这个当皇帝的祸福,至少他自己应该是这样考虑才会正的沮丧和伤感,再好的佳肴琼浆也遮盖不了所有人的难过。

  几人关了房门,说这一路上见到的听得的,越说宋神宗越郁闷,王安石更是借酒浇愁,喝得醉眼惺忪。他们进城本来就是下午了,这一场酒,直喝到掌灯。

  酒宴上,皇上除了议论路上听到的变法的事情,很少说话,他不说,自然谁也不说话,都只喝酒。一桌子好菜也几乎没有动,换做平日这些也就让客栈的伙计捡了便宜,如今百姓日子如水火,伙计们趁机将这些东西收拾了带回家中给妻儿老小吃,这些,宋神宗自然是不知晓的,一朝坐在金銮殿,哪知宫外百姓苦。如今出来了,该看不该看的,都让这个皇帝儿见了,心里堵得慌。

  见伙计们喜滋滋地过来收拾桌子,宋神宗睁开一双醉眼,指着那两个伙计,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些给我们留着,我们明天吃,不要给我们倒了,倒……倒了可惜。”

  伙计俩一听,先是一愣,继而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十几个菜两个人早就商量好了,一个人一半家里人还等着打牙祭呢,怎么这个爷看上去阔气,怎么会怜惜起几个剩菜来了?

  “爷,您看,最近天气日渐炎热了,留到明日怕是要馊了,爷的身子金贵,吃了怕会不舒服。”一个伙计凑到宋神宗面前小心地说道,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舍不得放手。

  “就是,爷,明天让厨子重新给您做一些,我看厨房今天又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就不要吃这些了。”另外一个伙计附和道。

  杜文浩觉得今天这女儿红格外的醉人,自己算是有些酒量的都有些晕了,但他心里还是明白了,他见这两个伙计将他们吃剩的饭菜装好带走,虽然没有问,但也大概知道的缘由,今天见他们两个这样一说,更加明白了。便道:“五爷,算了,伙计们说的也有理,天热起来的,这样的天气哪里放的到明天呢?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五爷,杜掌柜说的是,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宁公公也有些醉了,平日为了照顾宋神宗,他极少喝酒,今天宋神宗让大家都喝,于是他也有些不太清醒了。

  宋神宗却把桌子一拍,厉声道:“我说了,都留下!谁也不准动!没听到吗?想灭九族吗?”

  杜文浩等人都吓了一大跳,那几个伙计也都吓坏了,不就残汤剩饭,至于吗?急忙诺诺连声走了。

  宋神宗对宁公公道:“你!替朕把这些剩菜剩饭都拿出去,给了街上的灾民!”

  说罢,宋神宗挥了挥手,身子歪向一旁的喻鸽儿。喻鸽儿还好没有喝多少,一直在照顾着宋神宗,见宋神宗靠过来,赶紧将其扶住。

  “宁管家,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扶五爷先回去歇息着吧。”喻鸽儿忧心地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快要睡着的宋神宗,对宁公公说道。

  宁公公点点头:“好,一路旅途劳累,天色也不早了,大伙儿就回房歇息吧。我把这些饭菜给外面灾民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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