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绵软的风

    序曲


    存在即是合理的。


    Was vernünftig ist， das ist wirklich; und was wirklich ist， das ist vernünftig.


    ——黑格尔


    第1章绵软的风


    风，从长长的台阶缓泻而下。


    夏天还没有到最炎热的时候，风透着绵软与轻盈，吹过每一片偶遇的树叶……


    沈安站在宁江中学广场台阶的下方，身形单薄，一身清爽的淡蓝色运动校服，洗的有些褪色，穿着同样褪色的球鞋。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风从耳边穿过，远处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飘来。


    写着“选择新世界，成就非凡人生!”的红色条幅绑在沿台阶而上的栏杆上，在少女的目光里随风晃动着。


    沈安的目光里闪过不安，她第一次与新世界扯上了关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踟蹰不定、不愿向前。


    “新世界”是一个来自遥远星系的星球，三年前成功与地球建立了连接，并开出高昂的薪酬邀请地球人前往。有关新世界、“饲养师”的传说持续三年占据着各大网站热搜的头条。


    沈安一直认为这是和自己十分遥远的事情。所以，两天前她被通知成为新世界“选中的人”的时候，她并不开心。


    别人或许不能理解她的不开心，被新世界选中，几乎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年纪最期待的事情，这几乎是十万分之一的几率。


    正因为这微乎其微的几率，沈安从未将它列入自己的计划中。


    沈安从初一定下计划，利用三年的寒暑假学完了高中所有的课程，一步步走到宁江市最好的高中全年级第一的位置，只要两年，她就可以考取自己想去的大学，一步步开始新的人生。


    只是，她的计划此刻被打乱了。而现实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沈安还没走，身后就传来加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了她短暂的宁静。


    “沈安，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身后传来沈母急匆匆抱怨的声音，看到沈安就站在原地没有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旁边走过的三三两两同学，到底没有和平常在家一样，大声骂起来。


    “我跟你说，这么好的机会，你矫情什么？！”沈母一把拉过沈安，“别人想去都去不了。”


    沈安不开口，她已经预料到母亲会反对。


    是，新世界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新世界每年会选中三千人，这意味着还没有毕业，就有可能拥有一份高薪的“铁饭碗”，多少人梦寐以求。沈安却不这样想，她研究过饲养师，尤其是饲养师这个新名词来到地球时，许多人都和沈安一样研究过。


    除了微乎其微的选中几率，被选中并不代表能够成为真正的饲养师，享受那铁饭碗。这中间还要通过一轮又一轮的考核，而每一轮的考核除了天赋、努力，还需要金钱和关系的支持。


    就算是被选中的人可以预先领取三万元的补贴，但是这三万元对于成为饲养师来说，根本就不够，很多人一旦被选中，暗地里要贴进去很多的钱。而且，三年来，这见习饲养师的标准也越来越高，在沈安的眼里，就和游戏中花钱买装备升级一样的道理。


    宁江中学是宁江市最好的高中，不乏有钱有势的同学，她听说，那些人一旦被选上，带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进入新世界的都大有人在。


    而现在，沈安最缺的就是钱。


    她就算是被选中，也是那些有钱有势中选人的陪跑。


    “也不知道怎么选的，偏偏就选中了你。”跟在沈母一旁的是沈安的姐姐陈萍，有些不服气，明明他们都是一个父母，为什么偏偏沈安有这特殊的天赋。


    陈萍和沈安是亲姐妹，只是沈安的爸爸是入赘。所以，姐姐跟着妈妈姓，而沈安跟着老实的沈父姓。


    “就是。对了，到那边赚的钱不要乱花，我和你爸赚钱不容易，现在物价涨得又厉害，你要懂点事，帮我们减轻点负担。”沈母一边说着一边上台阶，“那预发的补贴，你用不了那么多，三个月，三千块钱就足够了。”


    沈安没有开口，没有说这些钱到新世界还有用处，因为说了免不了也是一顿责骂。


    “好了，别说了。”沈父听不下去了，刚开口，他就知道沈母在打什么主意。而且，沈安被选中后，他的同事了解一些情况，也偷偷跟他说过，到了那里是要花钱的，不然选不上那见习饲养师。


    但是他到底是入赘的，他老婆这么多年一直偏心跟着她姓的大女儿，这些沈父都看在眼里，但懦弱惯了，更别提能拿出钱来。


    “不说什么？！有本事你多赚点钱啊，别让我跟小萍跟着你吃苦，你赚的那点子钱，两个孩子上学，要我说，小安如今选上了……”


    “妈，我知道了。”沈安开口，从三万块钱里抽出三千块钱，其他的给了母亲。


    这些钱反正不够，更别想从家里再带些钱，沈安暗暗已经下定决心，虽然这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她还是不能放弃。


    所以，她的背包里依旧装着书，就算是到了新世界，她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还是自己选的路靠谱一些。


    沈母拿到钱，这才闭了嘴。


    沈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沈母，沿着长长的台阶向上而去，欢送的校车已经等在那里。


    整个宁江中学被选中的人只有四人，其余三人已经等候在校车旁边。被选中的除了沈安，有两位是高二即将升入高三的学长。此时被众人围在中间，如众星捧月般，许多同学说着恭维赞美的话。


    宁江中学是宁江市最好的高中，也聚集了整个宁江最有权势和富有家族的孩子，那被围在中间的两人也是权势之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家族之一，两人的七八个行李箱整齐地排在校车的前面，已经有人帮忙朝校车上搬着。


    另外一个男生和沈安一样是高一的，孤零零的一只行李箱，局促地站在一旁，身边除了一个看似家人的亲属，再也没有其他人。


    沈安的出现也引起了这群人的注意，毕竟全年级第一的名次摆在那里，但也只是少数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沈安，下一刻打趣地拍了拍身旁的男生。


    “韩成易，以后这高一年级第一的位置可就是你的了。”


    沈安没有看过去，韩成易的名字她十分熟悉，高一以来每次大考都排在她名字下面的男生。只是，他们并不是同路人，即使韩成易每次都是全年级第二，也照样吸引着全年级所有女生的目光，甚至不少人为他打抱不平，为他出头。


    沈安不在乎这些，她比同龄人来得更早熟一些。更知道，学校并不是只有学习能决定一切，而且她也不是和韩成易他们这些本来就有着十分富有的家庭的那些孩子去比，沈安唯一能寄托的，就是相对而言很公平的高考。


    “是她被选上了？”沈安刚要走，就听到那高年级被选中的学姐突然开口，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沈安，一身半旧不新的校服，一个看上去十分廉价的行李箱和书包，扎着马尾的沈安，除了样貌还算清秀不难看外，的确找不出任何的优点，那学姐很高，几乎和站在一边的韩成易差不多高，此时拍了拍韩成易的肩膀。


    “成易，要是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思颜，又不是只有饲养师这一条出路。明年，成易选上了风控者，到时候我们羡慕都来不及。”一旁的学长也拍了拍韩成易的肩膀，显然关系十分亲密。


    “也是，成易，你的二叔不是前年就被选上风控者吗？”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惊叹地看向韩成易。


    “是，是，我也听说了，韩成易，你二叔……”另一名同学立刻激动地跟着开口，风控者，那是什么概念，比起饲养师，那就是一个王者的存在，能够选上风控者的少之又少，韩家能够在两年内突然实力突飞猛进，与这个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是他，我是我。”韩成易显然不想谈这个问题，只是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沈安，其他人显然看出韩成易的不高兴，不敢再说下去。


    沈安没有看向那边，只是默默地听着这些话，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风控者，这个和饲养师一起出现的新名词，比起饲养师来就更神秘和有诱惑的多了。只要被选中风控者，那好比在地球上得了奥数金牌，被保送全国最知名的大学一样。沈安想，如果她如今是被选中了风控者，或许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沈安这样想的时候，人自然而然地站在那位和她一样看起来寒酸的中选者身旁，跟来的沈父客气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沈安，你好，我叫林家生，我是高一（9）班的。”男生主动与沈安打着招呼，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高兴。


    “林家生，你好——”沈安朝着对方点点头，对方显然也是不善于交谈之人，见沈安并不热情，顿时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勇气。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沈安只听到周围的同学小声地喊着。


    “校长来了！”


    “校长来了！”


    沈安看过去，只见校长和两对看上去十分有气质的夫妇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而校长此时更像是陪衬一般，神情恭维地说着话。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沈安听着校长夸赞着被人群簇拥的那两位中选人，百无聊赖等完了校长送行的充满期待与赞誉的致辞，终于等到了出发的时间。


    “沈安，到了那里别给我惹事，知道不？”沈母拉住即将上车的沈安，再次强调。


    沈安没有回答，因为欢送的人群已经盖过了沈母的声音，她也乐得装听不见，坐在了中巴车的后排位置上。


    随着汽车的缓慢地驶出校园，沈安看向苍白的天空。接下来的路会是什么样子的？她连勾画的模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