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约定（下）

　　“至于你，既然进来了，就不必再出去了，如果愿意接受改造，你将成为魔煞族的第十三位魔帅，如果拒绝我的邀请，你的精血，肉身和灵魂，都将成为我的这些孩儿们的食物。”魔煞老祖的声音从始至终保持着淡然平和，即使在谈及雷烈的结局时也是如此，仿佛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全都理所当然，然而此情此景，任谁都清楚，这位实力莫测的大能者绝不可能只是在开玩笑。

　　“如果我说，我是这一任的浩劫使者，这样的底牌应该够了吧？”雷烈对魔煞老祖的威胁全然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如果这还不够，再加上一位至高界的存在在身后撑腰，不知道能不能让老祖满意？”

　　说话的同时，一股磅礴浩荡，蕴含着无上威严，却又隐含着无穷无尽的毁灭之意的气息陡然从雷烈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山崩海啸般向周围席卷而去。在这可怕的气息之下，原本已经被光环逼得远远退避的影子们顿时又发出一阵恐惧的尖叫，一个个如同被猛虎追逐的鹿群，亡命般地四处逃散，那巨大的魔影距离雷烈最近，此时首当其冲，更是怪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逃入了黑暗深处。

　　“这是至高意志的气息，这是毁灭法则的气息！？”感受到这气息中充斥的毁灭之意，即便以魔煞老祖的心志也悚然动容，语气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不迫：“这怎么可能？你一个破空境的小辈，怎么可能成为浩劫使者，怎么可能获得至高意志的垂青？”

　　浩劫意味着毁灭，浩劫使者所代表的，当然是五大法则中的毁灭法则，这一股毁灭的气息，正是至高意志对于浩劫使者的赏赐，也是后者身份的象征。魔煞老祖堪称这个宇宙最为古老的生灵之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毁灭气息一出，顿时对雷烈的身份确认无疑。

　　浩劫使者，代替至高意志执行浩劫，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被看做是至高意志在下界宇宙的代表，身份不可谓不惊人，但对于魔煞老祖来讲，远远及不上雷烈后面一句话来得震撼：浩劫使者固然风光，气运也要比旁人强盛，却要面对几乎整个宇宙的大能者的狙杀，即便是碎空境大能者，能够活到浩劫之后的几率也不过百分之一，魔煞老祖对于雷烈这个身份所感到的震惊，更多的是惊讶于至高意志会选择一个破空境来担当这等重任。

　　“浩劫使者的任务只是掀起浩劫，至无论是亲自出手屠杀，还是在背后推波助澜，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可以，境界的高低并非唯一的决定因素。”雷烈收回毁灭气息，接着说道：“老祖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族在这里困居将近两百亿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见天日。”魔煞老祖重新恢复了镇定，语气却比先前和缓得多：“这一次的大浩劫，是我族最好的机会，但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所以除非你能够证实身后确实有至高界的存在，否则只是一个浩劫使者的身份，还打动不了我。”

　　每一个大能者都是智慧过人之辈，那些无谓的虚礼和拐弯抹角的套话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除非是事先定好的策略，否则九成九的大能者在谈判时都会直来直去，直接把自己的条件筹码摆在桌面上，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魔煞老祖虽然人老成精，但在这方面和其他大能者却毫无二致，此时所问的，正是他为关心的问题。

　　魔煞大世界当初号称宇宙第一世界，十二魔帅，每一个都是炼空境巅峰的存在，其下的九十六位魔将，实力从破空境巅峰到炼空境中阶不等，加上为数众多的大能者和影子大能，还有背后的数位碎空境的魔祖，实力绝对强极一时。谁知道物极必反，只是因为一次尝试出现了意外，居然令整个世界连同其中的生灵都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只能躲在死寂魔域中苟延残喘，身为魔煞大世界之主，在魔煞老祖的心目里，脱困而出无疑成了最大的心愿。

　　但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千难万难，这些年来，闯入死寂魔域的大能者不在少数，能够被魔煞老祖看上，成为其代理人的也不在少数——那些所谓失去记忆的人里面，一半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另外一半却是与之达成了协议之人，却全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如果雷烈真如自己所说，其身后有至高界的存在撑腰的话，再加上那浩劫使者的身份，就算他的境界只有破空境，也足以让他比其他人多出数成成功的把握。

　　“我刚才的刀法就是证据。”雷烈早就料到魔煞老祖会有这句话，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老祖是下界最为古老的生灵之一，见识之广博，眼光之独到，在下界宇宙绝对屈指可数，应该对这刀法的底蕴和所属的层次一清二楚——这样的刀法，可是那些碎空境的大能者们能够创出来的吗？”

　　雷烈这话倒不是吹牛，他的九记刀法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独创，而是脱胎于刀魂变，确切地说，可以看作是刀魂变第四层巅峰到第五层之间的过渡阶段，而刀魂变正是荡空在晋入至高界后所创，放眼整个下界宇宙，还真没有谁能够创造出与之比肩的功法。

　　武者的修炼，通常到了战神境以后就需要自己摸索道路，只有少数高深的功法可以在达到帝级时仍然能够给予修炼者指导，到了大能者的境界，几乎已经无法从前人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只能靠着自己的感悟与努力在向前行进。但这并不意味着大能者们就再也没有可能得到任何形式的传承，对于至高界的存在们来说，只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完全可以对达到大能者境界的晚辈们予以指点。

　　雷烈的天赋不错，战斗力更是远远超过了本身的境界，但无论如何，一个破空境的存在也不可能逆天到可以创出超过下界宇宙范畴的刀法，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得到了某位至高界存在的垂青。对于大能者们来说，这样的证据远比什么信物或者宝物更要可靠，毕竟后者还可以凭借运气捡到，而前者只能由至高界的存在们亲手施为。

　　“如果这还不能让老祖信服，那这个证据应该足够了吧？”魔煞老祖虽然没有说话，雷烈却感觉得到，前者早已经对自己的话信了一多半，索性趁热打铁，念头一动，一股无形无色，却又好像蕴含了世间所有颜色，所有属性的力量已经从丹田处飞出，化作一条长龙在他身边上下飞舞。

　　“极力！”魔煞老祖身为碎空境巅峰大能，当然认得出这一股力量的来历，但也惟其如此，才更加感到吃惊：“你身后的那位存在还真是大手笔，居然连这东西都舍得赐给你。”言语间，俨然已经对雷烈之前的话确信无疑。

　　不是魔煞老祖头脑简单，容易欺骗，而是雷烈的表现容不得他不信。极力是下界最高层次的力量，碎空境中阶的强者，只有在体内凝聚出第一丝极力，并且成功度过虚空雷劫，才可以踏入碎空境巅峰，此后便是将体内的力量向极力转化，直到最后全身力量尽数化作极力并且达到承受的极限，就可以着手准备度过最后一次虚空雷劫，晋升至高界了。

　　然而即便是已经达到临界点，随时可以迎来雷劫的存在，也绝不可能将自身的极力割舍出来，并使之融入一个破空境武者的体内而不引发任何反应，这一份手段，绝对超出了下界生灵的能力范畴，也唯有那些至高界的存在才能做得到。

　　雷烈体内的极力原本是他的底牌之一，体内世界成型后，在世界之力的滋养下，已经比先前至少壮大了百余倍，刨去再生能力，单就数量而言，甚至还超过了那些刚刚晋入碎空境巅峰的大能者。从这个意义上说，只要雷烈不计血本，完全可以发出相当于碎空境巅峰的一击，而这落在魔煞老祖眼里，无疑又成为了雷烈深受那位至高界存在青睐，不惜赐予重宝令其防身的表现。

　　“当初我和星龙约定，只要他们能够达成我提出的条件，我就会在他们掀起的浩劫中倾举族之力，为他们出手三次。”沉吟片刻之后，魔煞老祖缓缓地说道：“不管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们之间的约定，也不管星龙本人出了什么问题，既然你愿意接过这个约定，那就一切照旧，只要你肯对着至高意志发誓，做到他们二人承诺之事，我也会依照前言，在未来的浩劫里助你一臂之力。”

　　直来直去，绝不矫饰造作，大能者们的谈判就是如此直接而干脆，雷烈闻言点点头，说道：“我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与老祖订立盟约，只是在这具体的内容上，还想和老祖商榷一下。”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祖当年和几位魔祖为了突破宇宙法则的限制而强行融合，结果导致整个世界被天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有获得足够多的生灵的精气和灵魂，才有可能摆脱如今的处境，而老祖也正是老祖对星龙提出的条件。但这终究也只是理论上的一线可能——魔煞大世界因为违逆宇宙法则，悖逆至高意志而受到惩罚，仅凭着无数生灵体内的生机就想冲开封锁，成功的可能性绝不会超过四成。”

　　“只要老祖肯答应我，在浩劫最开始的一百年里为我所用，我就尽全力帮助魔煞大世界重见天日。”黑暗中，雷烈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巨锤一样重重落在人的心底：“和聚集无数生灵生机相比，我的方法，胜算至少要在八成以上，老祖若是不信，可以任意挑选一名后裔，我现在就可以为他凝聚形体，使他脱离现在的处境。”

　　对于魔煞大世界的遭遇，知道的人并不多，同样是在第一次大浩劫之前就存在的星龙却一清二楚，并且告知了当时被他视为臂膀的冰九：当初的魔煞大世界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其足迹遍及已知的诸星域甚至域外，无数星球和世界被他们征服，成为他们的奴隶甚至是食物，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世界之主的魔煞老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突破宇宙法则的限制，成为第一个晋升至高界的世界之主，进而带领所有的族人，一起晋入至高界。

　　这疯狂的想法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制裁。就在魔煞老祖设计让几位碎空境魔祖与自己融合，试图打破自己实力上限的桎梏，迈出挑战宇宙法则的第一步时，天罚突然降临，整个魔煞大世界就此变成了与外界隔绝的死寂魔域，所有的魔煞族人也全都失去了肉身，只有在魔域当中才有可能生存。

　　从某种意义上讲，魔煞老祖似乎成功了：从之前的表现看，他的实力已经距离晋入至高界只有半步，他的族人们在死寂魔域中近乎永生不死。然而事实上，长期在孤寂阴暗的魔域里生活，已经让魔煞族人开始退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理性逐渐丧失，力量也在日渐衰退中，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十几亿年之后，包括魔煞老祖自己在内，所有的族人都将彻底变成受到本能控制的野兽，而那时，也是整个魔域彻底崩溃，魔煞族彻底灭亡的时候。

　　魔煞老祖当然不甘心落得这样的下场，无数年来，他一直在殚精竭虑地思考着逃脱命运的方法，而凝聚无数生灵的生机，借此突破天罚的禁锢封锁，是他想到的最有把握的方法，而大浩劫正是搜集生灵生机的绝佳机会。但正如雷烈所说，即便是这个办法，获得成功的可能性也绝不超过四成，此时听到雷烈居然有其他手段，而且成功率远远高于自己想出的法子，一时间也不禁怦然心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魔缭，你去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