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翠竹真身

　　叶天道：“你是谁？”声音略有几分激动。

　　“我是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一条人影出现在石壁之上，手一招，天道琴落入他的手中，此人低头而坐，枯槁如木，全身上下唯一充满生机与色彩的只有一样东西：他乱发上插的一根翠竹！

　　“翠竹道人！”叶天已经证实。

　　“是！”道人缓缓抬头：“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能够在天道三弦中留下你的印记？”

　　“叶天！”叶天道：“也是你的校友，当然是晚你三百年的校友。”

　　“东林校友？东林核心？”

　　翠竹道人眼睛亮了。

　　“核心谈不上！”叶天道：“勉强算个精英。”

　　“以你超越圣境九重天的功力，依然还不是核心？”翠竹道人叹息道：“在此地一住三百年，学府已经风云变幻了吗？我已经成为井底之蛙了吗？”

　　“并非如此，只是我对东林核心没那么浓厚的兴趣而已！”叶天道：“而且你说的井底之蛙也未必是你自己，或许不幸是天下人。”

　　“怎么讲？”

　　“你能一眼看穿我的功力，我却看不穿你的功力！”叶天缓缓道：“如果所料不差，你已经是金阳大陆第六个圣王，全天下决没有人知道已经有了第六个圣王！”

　　翠竹道人深深叹息。

　　这让叶天不懂。

　　全天下只有五个圣王，每个圣王都是志得意满，傲视天下，但这惊艳无比的第六个圣王偏偏自闭地底三百年，时至今日还在叹息。

　　“第六个圣王？这很重要吗？”翠竹道人黯然长叹：

　　“世间路，仙魔谱，

　　人人都知修行苦，

　　百年红粉化白骨，

　　万载江湖皆血雨，

　　临行一解万业消，

　　回首浮生又何苦？……”

　　百劫道人留下的这首长诗他再度呤来，别有一番苦涩在其中。

　　长歌呤毕，翠竹道：“虽然我尚未到万业消的境界，但我已知百劫道人歌中味，年轻人，你懂吗？”

　　“修行路，漫长之路，修到顶峰，回首来路尽是枯骨，亲人子弟尽去，这种滋味我虽然没有尝过，但也未必不能想象。”

　　“你果然懂！”翠竹道：“懂得了这个，你该知道如何修行，去吧，珍惜身边人，了却平生愿！”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有几事不明，想请教前辈。”

　　“关于天道琴？”

　　“不！是关于前辈的身世，为何要在此地苦守三百年？”

　　“如果你觊觎天道琴，今日当是你毙命之期，但你偏偏只问这个，年轻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翠竹的眼睛重新睁开。

　　“我承认我觊觎天道琴，但我不能向你索取。”

　　“是因为你自知功力不及？”

　　“不！前辈因此琴饱受苦难，晚辈没有理由从前辈手上索取！”

　　翠竹的目光抬起，叶天的目光相对，两人的目光全是清澈一片……

　　“我没有看出你有说谎的迹象。”

　　叶天淡淡一笑：“因为我本就没有说谎！”

　　“你真想知道我的故事？”

　　“当然！”

　　“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在他悠悠的声音中，叶天知道了很多，翠竹道人三百年前在东林学府风光无限，也骄横无限，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西域彩虹西门小雪。

　　这是一个出身苦寒的女子，这是一个惊艳无双的女子，虽然惊艳，但她保留着最难得的纯真与善良，她的功力在翠竹道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她的单纯与善良却将他的道心牢牢锁住。

　　三十年相守，三十年彩虹，直到地狱大军毁灭了她的家园。

　　西门小雪回乡救援，只给正在闭关的翠竹留下了一个信息。

　　等到翠竹出关之时，西门小雪已经将地狱先头部队逐回地狱，而她也闯入了无间地狱，沦为地狱游灵。

　　小雪给他留下的信息是：帮我守住地狱之门，为我的家园守住最后的防线！

　　为了爱人的家园，他毅然将天道琴带走，凭此琴守护地狱之门，一守就是三百年！

　　故事讲完了，翠竹叹道：“为了一群普通人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弃核心学子的尊荣，象狗一样躲入地底，只有我这种笨蛋才能做得出来，是吗？”

　　叶天说了两个字：“佩服！”

　　“你说什么？”翠竹眼中光芒一闪。

　　“为了爱人的家园，毅然舍弃一切，为了天下苍生，甘愿牺牲自己！”叶天道：“我不确定我能做到，但我想告诉你，这种愚蠢我深深的敬重！”深深一鞠躬！

　　“我上次告诉过你，我是在赎罪，只因为我没有及时出现在爱人身边，导致她身处地狱，游历三百年，历经苦难……”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有光芒浮动。

　　“你的功力已达圣王级，手中拥有天道至宝，难道依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是叶天早就想问的问题。

　　“彻底解决问题？”翠竹道：“比如说……弹响天道琴，再破一重天，挟圣王二级之功力横扫地狱道？”

　　“是！”

　　“是的，如果我弹响天道琴，的确可以再破一重天，但我不能，甚至三百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弹响过天道琴，知道为什么吗？”

　　叶天震惊：“这个真的不知道！”他是实实在在想不通，天道琴悟道至宝，你翠竹道人本是修真之人，功力突破是你的全部，一弹就能突破，一旦突破或许就能闯入地狱道，营救流落地狱的爱人，你偏偏不弹，甘愿在此苦守，如果说为爱人而守他能理解的话，这不弹琴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

　　“因为天道琴中已孕育出亿万生灵，一旦弹响，这亿万生灵立刻灰飞烟灭！”翠竹道人长长叹息：“我下不了手！”

　　叶天道：“你的意思是……这琴里有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有亿万生灵，一旦弹响，就象是在满是小蚂蚁的密封空间里弹琴，小蚂蚁肯定会被震死，所以你才不弹，这么理解是不是有点偏？”

　　“不是有点偏，而是有点轻描淡写！”翠竹道人道：“这天道琴乃是构成那个世界的支柱，是一切，就算咱们对着这天道琴呵口气，那个世界都是一片狂潮，如果是弹响，那个世界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这么说，那个世界比想象中还脆弱？”

　　“是的！”翠竹道人道：“你用小蚂蚁来比喻那个世界的人，并不是轻视他们，而是高估了他们的强悍！”

　　叶天目光闪动，一时无语。

　　一把天道琴，明明已到手，明明只要弹响就能破关，这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是如此轻松如此容易拿定主意的事情，但翠竹道人拿到手上足足三百年，硬是不弹响，他知道这是愚蠢的，但这愚蠢他偏偏很感动。

　　“你一定觉得我很愚蠢！”翠竹道人道：“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愚蠢，修道之人，该当斩断一切，实不该为这些脆弱的苍生而心生悲悯，这些苍生跟我完全没有交集，也没有任何人让我照看。三百年来，我反反复复地思考，要不要象天道琴的前八十任主人一样，毅然弹响，但我一次次放弃，也许你可以为我一决！”

　　“你真要我一决？”

　　“是的！”

　　“如果我说让你弹，是不是意味着亿万生灵的生命因我而失？”

　　“是！”

　　“我什么时候拥有如此巨大的权力？”

　　“其实不是你的权力！”翠竹道人轻轻一笑：“而是我被这见鬼的天道琴折磨得快疯了，只需要你在这天平上加一个小小的砝码而已！”

　　“原来如此！”叶天道：“站在修道人的角度上，我同意你弹起天道琴，相信这琴声不仅仅是能助你破关，也能助我破关。”

　　“这么说，你赞同了？”翠竹道人手轻轻抬起，膝下的天道琴光芒流转……

　　“慢！我说的是站在修道人的角度！”叶天紧紧盯着他的手指道：“还有另一句话你一定要听，我更多的时候并不象一个修道人！”

　　“所以……”翠竹道人眉头紧锁：“你的意见需要明确些。”

　　“很好，我明确表态！”叶天道：“如果你不弹，虽然很愚蠢，但我敬重你，如果你弹，虽然很合道，却是一个畜生！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是愿意做一个愚蠢的修道人还是做一个畜生，你自己选！”

　　“愚蠢的修道者还是畜生！其实这并不是很艰难的选择题，对于修道者而言，没有人在乎畜生这个概念！”翠竹道人叹息道：“但……也许你真的是懂我的，我一直不愿意做畜生。”

　　叶天笑了。

　　“你很聪明地将皮球踢给了我，但我也有一个皮球要踢给你，也是一个选择，同样是不难作出选择的选择，想听一听吗？”翠竹道人眼睛里露出狡黠的亮光，盯着叶天。

　　叶天微微一愣：“说来听听。”

　　“天道琴还有一重玄机，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一旦得到，将唤醒天道琴中的天道之心——天道谱！”

　　“天道谱？这天道琴还有谱？”

　　“当然，这天道谱就是天道琴的终极灵魂，一旦唤醒，大圣境将无半分悟道阻碍，可直达准帝！”

　　“大圣境？准帝？”叶天喃喃道：“这一宝的诱惑性太大了，怎么去唤醒他？如果说需要砍掉自己的脑袋来换取，我一点都不会感觉奇怪。”

　　“砍掉脑袋？没那么简单！”

　　简单？

　　我日！这还简单？

　　翠竹道人缓缓道：“天道之心存在于天道界，缥缈无人知，没有人知道如何得到，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要想得到天道之心，首先要融入天道众生！”

　　“如何融入？”

　　“融入天道界，融入天道众生，感他们之所感，思他们之所思，完全放下修行，完全忘记自己的目的！”

　　叶天的目光抬起，久久望着天边，终于轻轻一点头：“看来是要我放下一切行程好好休个假啊，没问题，我做！”

　　翠竹道人眼睛里露出兴奋的神色，叶天也很兴奋，带着一身神通降临一个陌生的世界，主导天下，其实也挺爽。

　　“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一个准备！”翠竹道人道。

　　“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进入天道界，你有些东西不能带下去！”

　　“比如……”叶天微微一惊，哪些东西不能带下去？难道这老道在演戏？目的是自己身上的宝物？将自己放逐天道界，将他身上的宝物全留给他？

　　“比如你的宝物！”

　　果然来了，叶天淡淡笑一笑，不回答。

　　“比如你的功力！”

　　叶天震惊了：“功力？”

　　“是的！天道世界自有天道世界的功法，那个脆弱的世界也承受不了我们的功力！”

　　“我要毁掉全身功力？还要销毁身上的宝物？”

　　“什么都不用！”翠竹道人道：“一旦踏入天道界，你的功力自然会被封存，你的宝物也自然封存，只要找到天道之心，一切全都恢复。”

　　叶天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将宝物交到翠竹道人手中，他就能接受，但另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到了桌面：“我功力完全没有了，下去后是不是反而成了别人手中的蝼蚁？”

　　“受苦受难本就是最好的融入！”翠竹道人道：“唯有经历苦难的人，才能对生存之道有更深的感悟……这是我苦思三百年得出的结论，与你共享！”

　　我日！

　　“行了行了，经历苦难算是我的老本行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叶天道：“打开天道琴吧，让我见识下！”

　　翠竹道人手轻轻一挥，天道琴突然变了，浮光一显，出现一片生机勃勃的大陆，大陆之上河流山川纵横，两人就如同是天神一般俯视下方。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一个魔武世界！

　　这里有魔法、斗气、有魔兽，有精灵、龙族有大海。

　　虽然这些人的魔法与武技在两位圣级高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们还挺闹腾，建立王朝，还他娘的分等级地位。

　　两条主线贯穿功力台阶。

　　一条是以斗气为主线的剑师界，从五级剑师到四级直到一级，一级以上是大剑师、剑圣、大剑圣和剑神（战神）。

　　一条是魔法为主线的魔法界，从五级魔法师到四级直到一级，一级以上是大魔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和魔神。

　　叶天听着翠竹道人的介绍，插了一句：“这所谓的战神和魔神，真实功力相当于法境否？”

　　“单以功力而论，法境一级之人可以一巴掌拍死一百个战神和魔神！”翠竹道人道：“但就算是大圣级人物进入天道界，功力也会受到压制，从而被一个五级剑士追得象狗一样地逃亡，你怎么去计算他们的功力高低？”

　　独立的空间，独立的法则，两边的功力完全不能比较。

　　叶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我一旦进入天道界，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性命操纵在你的手中？你哪天心血来潮，弹上一曲，亿万生灵被你直接弹得粉碎？我是不是也在其中？”

　　“当然是！所以，你如果想行贿可以趁早！”翠竹道人向他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

　　叶天直接一巴掌挥过去。

　　翠竹道人一张老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当然是开玩笑，有两点你可以放心！第一，如果我想要你的性命，现在就可以，一巴掌下去，你现在就成粉。”

　　这个说法虽然沮丧，叶天也接受，他毕竟还没到圣王级，而翠竹道人已经是圣王，要拍死他的确很容易。

　　“第二点呢？”

　　“第二点是：如果我弹响天道琴，能毁灭的只有天道界土著，你本不属于天道界，会被天道送回原点，一切分毫无损，这个消息挺好是吧？”

　　“是！的确挺好！”

　　“或许某一天，在你混不下去的时候，会乞求我弹响天道琴。”

　　“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叶天充满自信。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看的你也看到了，现在是最后下决心的时候！”翠竹道人道：“我最后告诉你的一句话是：踏下天道界，你再没有办法与我联系，哪怕是焚香祷告我也不可能知道，如果你无法找到天道之心，将在百年后老死天道界，修行界的一切都会是大梦一场，就算你告诉你的子孙，都不会有人相信。”

　　“决心我已经下了，最后我也有一句话要问你。”

　　“问吧！”

　　“如果我能成功，你想要什么？”

　　“天道缥缈终无极，一曲心歌启道门！”翠竹道人道：“唯有天道之歌才能彻底解决地狱之祸，我等着你回来帮我解决地狱之祸，我才能踏上征途，寻找我生命的真义！”

　　他守候这地狱之门是他妻子留下的遗嘱。

　　他重走江湖路是为了寻找生命之真义，一方是情感，一方是修行，这老道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叶天看着他枯瘦的脸和沧桑如大地的眼睛，心头稍显沉重。

　　“我要去了！”叶天目视前方：“我很快就会回来！”

　　地狱之门陡然一亮，天道琴也陡然一亮，天道界打开！

　　叶天眼前流光流过，他从无边的高空翻滚而落，在进入天道界的瞬间，他的神通、他的道、他须弥空间全部封锁，他就象一个普通人一般掉落天道界。

　　他忘了一样小东西，这小东西是他前胸的那个小镜，一进入天道界，这小镜子突然变了，破入他的衣服，落在他的肌肤之上，成了一个红色的痣，无知无觉，它也进入了休眠状态。

　　他有一个强烈的后悔，他没有跟小肉球打个招呼，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开启须弥空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它，这小家伙会不会哭？说别的小猫猫哭是鬼话，它哭最正常了——其实，他用不着后悔，小肉球和小绣球全都吃了他炼的通天丹，此刻正睡得香甜无比，就算他要跟它们打招呼，它们也一样听不见……

　　他还有一个强烈的后悔。

　　没有将须弥空间里的刚刚成熟的果实拿些出来，不为别人为自己也好啊，到了地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这果子吃上一颗，估计力气也会大上一百倍。

　　可惜一切都迟了，真正是后悔莫及！

　　眼前的流光一闪而消，下面是一条大河！

　　哗地一声，叶天直接掉落河水中，激起浪花数十丈，身上有疼痛的感觉。

　　叶天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从空中落下的一天，更不可想象会被河水撞得全身疼痛。

　　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他从河中游到岸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普通人！

　　他成了普通人！

　　也许唯一不太普通的是：他从万丈高空掉下河水，身上的骨头没有断，多年炼就的肉体坚实无比，还有另一个不普通的地方让他喜出望外：他手上的擦伤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浴火秘术难道还在起作用？

　　发足一逃，速度虽然在他看来慢如蜗牛，但摇光秘术显然还在，比正常人的速度高了十倍。

　　天地九秘依然在！

　　这是超越一切圣法的秘术，其独特性显现了。

　　遗憾的是，天地九秘并不是主流功法，它是走偏门的，自身功力越高，这九秘就越神奇，叶天自身功力基本为零，九秘的作用就极小。

　　既然这两门功夫还在，叶天对自己很有信心，感受着四方若有若无的能量，他尝试着启动万源神通。

　　万源神通如同薄纱覆盖，在与外界悄悄交流，但总也隔着一线。

　　突然，一只牛犊般大的青狼出现在河岸边，望着他如同盯着一顿美味，叶天心头猛地一紧，这是魔狼！是这天道界的一种凶残生物。

　　呼地一声，魔狼猛扑而来，叶天刚刚站起身，这魔狼已到了他的面前。

　　“天理啊，公道啊！一只小狼居然敢靠近我……”叶天一声大叫，立刻开跑，摇光秘术一动，速度加了十倍，但这魔狼的速度显然更胜他一筹，他后背很快就有了热烘烘的感觉。

　　就在这名圣级高手就要被“蝼蚁”咬死的时候，他身上一动，万源神通陡然打通，无数的能量蜂拥而来，有清凉的、有火热的、有阴暗的、有暖洋洋的……

　　魔狼已扑到他身后，叶天突然回头，手一抬，一道烈火从他手指射出，魔狼一声狂吼，全身着火，摔倒在地，片刻间烧成了一堆烤狼肉。

　　叶天盯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发呆，这是一项很简单的技能，作为丹道奇才，他最精通的就是控火之技。但进入天道界，他已丧失了各种技能，没想到短短片刻时间的万源神通吸收，他就恢复了火之技能！

　　他十指连伸，面前突然出现一枚冰刃，射向河中，直射入底。

　　一道风刃射出，河面宛若利剑划过。

　　一道微小的阴影划过，前面突然出现了短暂的黑暗。

　　一道金光射过，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手朝地下一指，地上慢慢隆起一个小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