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万源归真

　　天劫对于任何修道人而言都是恐怖的，对于天劫，所有人都充满矛盾地期待着，一方面期待着天劫带给他的升级快感，另一方面又将其视为生死难关。

　　修道，就在快感与艰难中一步步前行。

　　但对于叶天而言，修道的规则从一开始就已经改写。

　　他无惧天劫的艰难，拥有浴火秘术之后，所有的艰难都是儿戏，只要他一息尚存，只要他灵台一线清明尚在，他就可以笑对任何形式的天劫——老天作证，要将他眉心那个跟他一样历尽艰辛的小金人打得一息不存真的很不可能，这小东西生命力之顽强比叶天本体更强。

　　哪怕是诸天之内让人闻名色变的圣王劫！

　　叶天本体的功力刚刚突破圣级二重天，但他这次的天劫不折不扣就是圣王级。

　　九天之风从九天之外而来，撕裂一切，这是超越任何尘世的风之力。

　　闪电从云层中穿过，这是将一切都打回本源的混沌之电。

　　烈火漫天飞，抽尽天地之气，赫然是混沌之火。

　　风无处不在，闪电快过任何身法，火则是毁灭之火，叶天怎么办？

　　一瞬间，叶天已经明白自己面临最巨大的困难。

　　他眉心的小金人苏醒了！

　　进入天道界一年之久，他的小金人沉睡了整整一年，返回修道界，小金人苏醒！

　　小金人一醒，金色的小葫芦也同时而动，一道金线陡然流转千回，在他眉心写下了一行大字：万源神通第四重，万源归真！

　　万源归真！

　　一切功法尽归本源。

　　他轮海丹田之力全面复苏，冲入灵台，小金人眼睛大张，突然长大，这是修道人匪夷所思的“功力济元神”，所有人都知道，功力是功力，元神是元神，二者虽然相辅相成，但风马牛不相及，从来没有人能够借高深的功力壮大自己的元神。

　　他得自天道界的各种元素之力冲入丹田、轮海，又在源源不断地补充他的功力，当然，这些天道界的元素之力对于他的本体而言基本上不值一提，弱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但事情并不绝对，这些元素之力虽然弱小，但他吸收元素之力的法门却是匪夷所思。

　　通道一开，九天之风陡然变成利箭射向他的丹田。

　　混沌之电和混沌之火同样射向他的丹田。

　　叶天一开始还吃惊不小，生怕这霸道无双的混沌之力沾身，但这些混沌之力一到达他的身边，直接转化成纯净的元素之力，直接进入他的丹田、轮海。

　　叶天猛地一震，再也无法动弹。

　　圣王之劫变得前所未有的奇异，虚空之中，方圆万里之内，外围的劫云、闪电霸道无比，宛若撕裂诸天，但风暴的最中心，叶天虚空而立，四周一片平静，只有无穷无尽的混沌之火、混沌之电、九天之风形成的三条颜色不同的光带，宛若九天之外与他本体架起了三道奇异的桥梁。

　　还不仅仅是三种元素之力，光明、黑暗等元素同样射入他的体内。

　　他四周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黑暗，就宛若一片虚空，这是天劫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奇观，他的天道秘法将金阳帝国极少出现的圣王劫弄得面目全非……

　　不知何时，叶天轮海之中出现了七色彩虹，红的是火、蓝的是水、青色的是风、金色的是光明、黑色的是黑暗……

　　六系元素外面还加上了一个闪电金边，彩虹之下，一面轮海被映照得波光鳞鳞，一株五叶金莲在轮海之上悄悄旋转，似乎带着无边的玄机——这株莲花是叶天得自中城拍卖会，没有人知道这金莲意味着什么，甚至叶天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轮海中有了这株金莲，轮海变得充满生机。

　　他的灵台也变了，小金人长成了大金人，眉目之间与叶天一模一样，深遂的眼睛里似乎也带上了某种玄机。

　　四周的空间当然变化更大。

　　九天之风消失了，混沌之电、混沌之火全消失了，甚至光明与黑暗也都不存在，只是一片混沌，最后一波天劫出现过无数长着翅膀的神将，但这些神将一靠近他就被分解成各种元素被吸收，快得来不及攻击，甚至快得看不清，叶天甚至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些长翅膀的神将意味着什么。

　　叶天所有渡过的天劫，唯有这次天劫最轻松。

　　——如果金阳帝国现任的圣王们听到这种评价，绝对会一头撞死！东林学府的院长五百年前度过圣王劫，那种恐惧终生不敢回顾，历五百年而不减。

　　叶天手一挥，混沌不再存在，四周回复青天白日！

　　他的身子一落而下，转眼直落三千里，下方是一座巨大的香炉型高山，连绵不绝的古刹横跨千里，古刹上空，一个老头直直地看着他，他头上那根翠竹似乎都在颤抖……

　　“你……你找到了天道之心！”

　　“我想是！”叶天一抬腿就在翠竹道人身边定位。

　　“天道之心究竟是什么？”

　　“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我理论上已经找到了天道之心，但我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是的，叶天实在不知道天道之心究竟是什么，哪怕他已经成功地回到修道界，理论上已经得到天道之心，但他依然不知道这天道之心究竟是什么。

　　翠竹笑了：“这实在是很奇怪，但幸好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

　　“是尊重！”翠竹道：“尊重天道界的规则，尊重天道界的众生！”

　　“尊重？我……我做到了吗？”叶天不懂，在天道界，他自认并没有太尊重那里的人，在那里，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玩起了强暴的游戏，这算哪门子尊重？

　　“是！”翠竹道：“任何修道人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完成了。”

　　“这很难吗？”叶天喃喃道：“为什么我不觉得？”是啊，这次天道之旅甚至是他一生中最没有危险的历程，整个是悠闲嘛。

　　“不难？”翠竹道人道：“修道之人以自我为重，除了你之外，我还没看到谁会为一群蝼蚁而流泪、流血、愤怒，更没有看到一个真正的英雄拒绝荣耀，而将最大的荣耀归于那些战死的战士！这才是真正的融入、这才是最大的尊重！只有发自内心的痛苦、喜悦和愤怒，才会真正触动天道之心！”

　　叶天苦笑道：“你的意思我算懂了，不就是说我不象个修道人吗？是啊，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不象，太冲动、太感性。”

　　“我也觉得你的确不象个修道人，你能有这种成就实在是天理何在、天道何存。”翠竹道：“但天道就是这么混账这么不可理喻，我今天算是服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笑过，两人再度面对，叶天道：“历尽艰险终于回来，我也算是不辱使命，解开了你心中的死结，能送我件礼物吗？”

　　“你出差回来，不给别人带礼物，反而向别人要礼物？”翠竹象不认识他一般。

　　“是的，我这人跟别人不同，喜欢反着来。”

　　“很混蛋的习惯！”翠竹道：“想要什么？”

　　叶天一字一句地道：“天道琴！”

　　翠竹立刻将天道琴紧紧抱在怀中，很吃惊地看他。

　　叶天向他直接伸手。

　　翠竹长长吸口气：“在我的印象中，你不应该是一个贪恋宝物、不念故友之情的人。”

　　“你不是我的故友！”叶天道：“相反，我在天道界有很多故友！”

　　翠竹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你是不放心天道界众生的安危，你不想将他们的性命交到我手中。”

　　“我不会将他们的性命交到任何人手中！”叶天道：“哪怕是你，也不能例外！”

　　如果不进入天道界倒还罢了，进入了天道界，他拥有了那么多的女人、朋友，他就不能让他们的性命处于“待定”之中，他不能任由这把琴落在任何人的手中，哪怕是他最信任的翠竹都不例外。

　　这个老头虽然在弹与不弹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三百年，鬼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纠结，要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弹上一曲，卓娅、卓琳、贝拉这些可爱的小情人还不灰飞烟灭？叶天可以赌石、赌钱，但绝对不能赌这个！

　　翠竹久久地盯着他，终于缓缓吐口气：“如果是别人开这个口，我一定会杀了他，但你不一样，因为你的理由我无法反驳！”

　　叶天的脸皮微微放松。

　　“我可以告诉你两件事情，听完之后，如果你还要我的天道琴，我可以给你！”

　　“好！你说！”

　　“第一件事情……天道界众生已经不在天道界，就算我立刻弹响天道琴，也无损他们分毫。”

　　“什么？”叶天一跳三丈高。

　　“你可以看看这个！”翠竹手一抬，一把古老的镜子突然发出光芒。

　　叶天的眼睛睁大了，镜子中，一个圆形的球体渐行渐远，在他神目之下看得清楚明白，正是天道界。

　　“这是天道之心给天道众生的第一个礼物！天道界中那个大陆已经成了独立的星球，移出了天道界，漂流于虚空之外，已经开始了它独立的成长历程！”

　　“虚空之外？”叶天微微一怔：“这么说……”

　　他没有说完，但翠竹似乎明白了他想说的话，打断他的话道：“是的，你已经不能再接近天道星球，你那些朋友也好，女人也罢，看来是需要将这部分的记忆清除。”

　　叶天的心头微微收紧，真的不能再见到她们了吗？卓琳、卓娅，贝拉，想到贝拉，他的心微微一酸，她还不知道她的天歌就是大陆的英雄叶天，她依然对他怀疑着，为他而痛苦着，难道这个结永远都不能解？让她在漫长的生命中带着耻辱慢慢老去？

　　还有曼影，她是否在战后回归魔洲，她心中究竟怎么想？

　　当然还有洛雅司空、小村姑瑶姬，她们再也见不到了？

　　还有卓娅，自己离开她的那个晚上，终于将她给睡了，如果时光回流，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她实在是太亏了，好不容易做个爱，还没做到痛快的程度（旁边有卓琳睡着，没法尽兴）——这个想法值得打三百大板。

　　“看来你是真的动情了！”翠竹叹息道：“我很抱歉让你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真的没有办法再见到她们吗？”

　　“天道星球化为星球，融入诸天十万星座，每个星座之间都是天地壁垒，我只能说……”翠竹道：“我只能说……很难！”

　　“很难？”叶天道：“我喜欢听到这个词，只要不是‘抱歉’或者‘绝对不可能’就行！有没有解法？”

　　“自然有！”翠竹道人缓缓道：“如果你能把控十万诸天，自然就能找到天道星球，也自然就能回到她们身边。”

　　叶天眼睛亮了，把控十万诸天，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层次，但毕竟是一个目标，是一个希望！

　　他盯着翠竹道：“行了，你可以离开了，带着你的天道琴离开！”

　　“我说过要说两点，现在只说一点你就放弃了天道琴？”翠竹再起波澜。

　　“第二点不重要！”叶天道：“我只需要知道天道琴对他们没有损伤就行。”

　　“果然是一个迂腐的性情中人！”翠竹道：“第二点我还是要说的，这一点你听好了，天道琴你已经得到了。”

　　叶天猛地一惊。

　　“天道琴最精华的部分乃是天道之心，至于琴弦琴身完全不重要！”翠竹道：“天道之心在身，世间何物不可为琴？”

　　叶天心神微微一动，他发现了体内的不同，体内的筋骨、四肢微微一震动，隐隐有大道天音传来，与《道经》相和相融，以体为琴，以筋骨为弦，以《道经》为谱，谱写天道至尊！

　　这就是天道琴至高无上的琴意，这就是天道之心在功力上的完美释放。

　　“得到了天道之心，这把破琴对你已经没什么作用。”翠竹道：“现在你真的可以完全放弃你的夺宝念头。”

　　“拜托别提夺宝！”叶天鄙视他：“我有那么一钱不值吗？再说了，你老头身上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关注？”

　　话音未落，叶天胸前光芒一闪，翠竹手中的古镜不见了，翠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紧紧盯着叶天的前胸。

　　叶天也震惊了，他前胸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装饰品，是小镜，这小镜在他进入天道界时化成了他前胸的一颗红痣，这时候醒了，不但醒了，而且将翠竹的古镜给收了。

　　叶天立刻就恼了，将小镜摘下：“将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

　　小镜上出现一行字：“我要这镜子。”后面再补一句：“喜欢！”

　　叶天崩溃，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小镜子上次将傲凌风的周天镜给收去了，这次又将翠竹的诸天镜给收去了。小家伙回回这样，叶天不打算纵容它！

　　“你喜欢就是理由吗？”叶天愤怒地质问：“我刚说不稀罕这老道什么东西，话音未落你就抢，你将本人品格弄得一钱不值明白吗？拿出来！”

　　小镜犹豫了好久，终于出现一行字：“你的人品本来就不好，不是小镜弄的。”

　　我日！

　　“你再不拿出来，我砸烂了你！”叶天吓它。

　　小镜上光芒一闪，出现一行字：“你敢砸我，我放录像！”镜面上居然出现了他跟向月华的风流影像……

　　啪！叶天一巴掌牢牢按在小镜上，好半天转不了原神。

　　“行了行了！”翠竹打圆场：“这诸天镜算我送你的，也许借助诸天镜，你会更快地寻找到天道星球。”

　　这诸天镜可以显示出天道星球的情况，虽然无法知道它究竟在哪个诸天，也无法看到里面他所关注的人，但随时看看总也聊胜于无，叶天一时无语。

　　翠竹转身了，叶天开口了：“你要去哪里？”

　　“天道缥缈终无极，一曲心歌启道门！”翠竹漫声道：“我已听到天道之心的召唤，现在是该离去的时候。”

　　“叮”地一声琴音响处，天地云开！

　　叶天尾随而去，随着叮咚的琴音直入那个小洞，翠竹道人的身形已经在地狱入口处隐没，地狱之门缓缓关闭，他最后的声音传来：“江湖上有缘再聚，我与你喝一杯！”

　　“我可以陪你闯入地狱道！”

　　地狱之门已经关闭，翠竹道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是天道之心的威力显现，让地狱之门关上，也许是翠竹本来就要能耐关闭地狱之门，等待三百年只为等待天道之心的出现，叶天不知道这其中有些什么奥秘，他只知道地狱之门关闭了，翠竹道人进入了地狱道。

　　他也不知道翠竹道人能不能用大神通找到他爱人的灵，但他知道，这事情他帮不上忙，寻找爱人的事情只能是翠竹亲自去做。

　　他同样不会知道来日江湖之上，他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神奇的道人，但他知道，如果他们再会，是可以喝上一大杯的！

　　天道世界的事情结束了！

　　留给叶天的只有风风火火的战斗岁月、温情无限的佳人之约，战斗的故事可以划上句号，佳人之约却可以期待来年！

　　叶天的思绪悄悄回归，回归修真界。

　　这是一个漆黑的山洞，山洞外就是一个熟悉的世界：金阳帝国，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南宫燕舞。

　　一想到南宫燕舞，叶天的心有点热，她还好吗？南宫家族还好吗？万妖谷他已经毁灭了，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万一有一个两个圣级四重天以上的妖物还在，要血洗南宫家族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叶天坐不住了。

　　他的手一指上方，上方的土层如流水一般的分开，这是土魔法在修真界的首次应用，效果如神，叶天直接从土中而出，哧地一声，天翼弹出，在九天之风的作用下，瞬息千里，这是风魔法的首次应用，同样效果如神，哪怕他没有使用摇光秘术，速度都是匪夷所思。

　　片刻时间，叶天已经站在一个小院中，一个小楼下，这正是南宫家族的后园，几个侍女过来，叶天突然隐没无踪，这是暗魔法的首次应用，魔法与修真一相结合，叶天已是鬼神难测，他的道已无人能懂。

　　他的神识悄悄上探，突然微微一动，他“看”到了两个人，燕舞和凤舞！

　　燕舞神色略有憔悴，她静静地看着天空。

　　凤舞在轻声安慰她：“妹妹，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整个大陆都在探测他的消息，如果他有事，消息早就传扬全天下。”

　　“正因为一直没有消息，我才担心！”燕舞道：“他已经有十一个月零七天没有出现了。”

　　十一个月零七天，凤舞心头好酸，妹妹想她的丈夫了，每一天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也在无数次地想着那个人，她的想与妹妹不同，妹妹是单纯地想念、单纯地思念，而她，想得更多。

　　此刻再度想起，她立刻陷入了沉迷，他……这个神奇的他究竟在哪里？究竟是生是死？为什么这么折磨人？

　　叶天，你生来就是一颗天际流星，是不是永远都那么神秘？进入金阳帝国，你走的是逆圣道，进入东林学府，你踏过的每一步都成了永恒的传奇，被无数人追寻着，你逃出学府，走的是传奇道，隐居两月无人识，出手云扬天地知，此刻再度隐没近一年，在江湖中的热度偏偏越来越高。

　　东林学府在追查你，圣殿在追查你，天下两大顶级势力都在追踪，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你究竟是生是死？

　　江湖中关于他的生死被传得扑朔迷离，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已经死了，甚至还有人说得有眉毛有眼睛，说叶天被圣殿追得没办法，闯入了七世绝谷，就此身死道消，还有人说其实他闯入的不是七世绝谷，而是可怕得多的寒山龙冢。

　　不管这些可怕的地方是哪里，有两点是相同的，第一是理由，他被圣殿追踪，没办法才进入荒古禁区，第二是结果：他死了！

　　正因为这个圣殿追踪的理由是事实，凤舞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站在他的角度，遇到圣殿追踪，他唯一能去的真的只有荒古禁区，而荒古禁区里，没有人能保全性命，哪怕是圣王都不能。

　　看着妹妹越来越忧心的神情，听着她时时冒出来、让她忍不住掉眼泪的心里话，凤舞越来越悲哀。

　　叶天，难道你真的是昙花一现，在天际闪亮最灿烂的光芒之后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难道你也没能逃过绝代天才通常会有的结局？

　　仰望天际，凤舞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