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埋伏

　　洛杉矶，长滩港。

　　成排的吊机耸立在码头边，堆积的集装箱散落在码头的空地上，箱门敞开，满地是被丢弃的海运货物。有玩具、有浴缸、有家电、还有汽车零配件。

　　港口杂乱而空寂，堆货场的食品和衣物被劫掠而走，只留下零零碎碎的包装袋在海风中被吹的满地乱跑。

　　通往港口的道路被重载的卡车堵死，所有车厢都被依次打开。在过去的一年里，有无数人曾经来此翻捡，只为找到些有用的生活物资。

　　也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此地，在港口的各个角落留下自己的遗骸。

　　在港口的码头上，以及临近的海边，停靠着数以百计的大型货运船舶。有油轮，有散货船，还有集装箱货轮。

　　这些动辄百米的巨型船只都被饿急眼的人群光顾过。

　　有些船上运输着食物，因此成为幸存者的聚居点，几百号人挤在船上苟延残喘，直到秩序崩坏为止。

　　萧金浪带着半个排的‘小平头’，搭乘‘疣猪’搜索港口，就找到过一条装满大豆的散货船。

　　可那却像条幽灵船，除了七零八落的几百具残破尸体，就只有啄食尸体的海鸟还算活物。

　　船甲板的一面墙上有用血迹留下的忏悔涂鸦，“上帝啊，我们明明有一整条船的食物，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涂鸦下坐在个吞枪自尽的人类残骸，已经在海风和雨水的作用下，变成枯萎的干尸。

　　有个‘小平头’看着残骸，疑惑发问，“这条船还有燃油，海水淡化装置运行正常，几百号人完全可以团结起来生存下去。他们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老萧摇摇头，苦笑道：“因为绝境会让人疯狂，更因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所有人都自私自利。”

　　环顾海面上停泊的船只，有的船一片死寂，有的则还有零星活人。‘疣猪’飞行的动静不小，自然引发了周边的关注。

　　有的船只架起望远镜，想看看来人是谁；有的船上则已经开始挥舞床单，或者点燃黑烟；无线电的公共频道更是响起呼叫，希望进行联系。

　　对于大多数呼叫，萧金浪只做礼貌性的回复，询问一下对方状况，但谈不上提供什么援助。

　　倒是有个呼叫直接询问：“你们开着‘疣猪’，是‘圣光’的人吗？维克多总裁还在吗？求你们救救我们。”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萧见到了苦哈哈的塞万提斯，以及他带着的几十号墨西哥人。

　　当问及塞万提斯为什么会出现在洛杉矶，这个瘦到脱型的男人抱着老萧便是大哭。

　　“胡安老爹死了，我们在墨西哥混不下去，那些官僚和毒枭抢了我们的‘疣猪’，我们不逃就会被处决。”

　　“我想带人去迈阿密找总裁的，出发时有一百多号人，现在活着的已经不到一半了。”

　　“病毒爆发时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我们没法获得任何补给，还到处被人驱赶，队伍原本向东，结果向北，稀里糊涂跑到了洛杉矶，然后就跑不动了。”

　　“我真不应该离开总裁身边，更不应该回墨西哥。我后悔死了，太后悔了。”

　　只看老萧面色红润，身边‘小平头’身强力壮，塞万提斯就觉着万分委屈。他身边的族人也哭嗷嗷的，眼泪哗哗的朝外流。

　　好吃好喝的调养七八天后，塞万提斯这些人便恢复了精气神，‘圣光’在洛杉矶的避难所等于多了一支凶狠听话的仆从军。

　　洛杉矶是米国的超级大港，虽然经历了屡次劫掠，但港口周边依旧堆积了巨量的物资。

　　老萧从机场弄到几架大航程的波音787，想方设法收集航空燃油，保证每天有一个‘魔都-洛杉矶’的往返班次。

　　每个班次都能从国内拉过来百来号技术人员和七八吨的设备物资，以便尽快恢复洛杉矶港的部分功能。

　　不过远程飞机的跨洋运输效率太低，于是萧金浪派一队‘小平头’跟塞万提斯返回墨西哥，就近招募一群港口和机场的运行人员。

　　至于洛杉矶本地的幸存者，因为担心不太可靠，没怎么使用。

　　一周后，萧金浪以洛杉矶为中心，派人抵达德克萨斯的休斯敦，启动了停在当地原油码头的两艘十六万吨级油轮，打算返回国内。

　　两周后，塞万提斯在他老家成功招募了四百多名技术工人，乘坐游艇抵达洛杉矶，加入老萧麾下。

　　三周后，一套预生产的‘低空哨兵’从魔都出发，被空运到洛杉矶，用于当地避难所的防卫。

　　一个月后，第二套‘低空哨兵’出厂，同样使用‘湾流G650’进行跨洋运输，抵达洛杉矶，将由‘卡特琳娜’继续转运到东海岸的弗吉尼亚。

　　——

　　此刻，周青峰正在弗吉尼亚的里士满城郊，蹲在一块残垣断壁的城市废墟中，盯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一天前，法姆维镇的镇长向‘圣光’提出‘安全保障’的问题——镇子若是没有安全，自然没办法确保向‘圣光’供电。

　　于是周青峰带着侦搜队继续向东移动，靠近里士满，打算去看看那支‘里士满警备队’到底有何等能耐？

　　传闻中，对手实力强大，光人力就有三千多，全套米军装备，甚至拥有空中打击力量，俨然是整个弗吉尼亚的一霸。

　　一架大型无人机挂着侦查吊舱就飞过去探路，想摸摸敌人的老底，最好二十四小时盯着对方，防备其发动突然袭击。

　　结果那架翼展六七米的大型无人机在‘里士满警备队’的营地上空刚刚亮相，不到半小时就失去联系。

　　无人机的残骸就掉在距离周青峰三四公里外的废墟中，他用另一架小型无人机低空飞过去拍，才知道是被地面导弹给打下来的。

　　“是单兵导弹。”蒋梦龙跟在周青峰身边，瞧了眼拍摄的画面就做出判断，“可能是一种叫‘复仇者’的简易防空车，搭载的FIM-92‘毒刺’。”

　　米国空军太强，导致他们陆军的防空就是一坨屎。几千人的小势力搞不定大型成套的复杂设备，但搞些防空车还是可以的。

　　在大型无人机发回的最后图像中，可以清晰看到一支上百部车辆，数百人组成的车队正准备离开‘里士满警备队’的军营。

　　领头的几部‘悍马’架着重机枪开路，穿过城市废墟，正朝周青峰等人所在的方向赶来。

　　很显然，对手已经出动了，且目标就是一百公里外的法姆维镇，后头再跑一百多公里，就是‘圣光’老巢了。

　　可侦搜队的十几人目前不敢动，因为自家能起飞无人机，对手同样使用了无人机，正在自己头顶上方飞。

　　“别动，我们现在很容易被敌人发现。”蒋梦龙示意全队躲在废墟里，不要轻易现身，他自己则举着望远镜观察天空，“是一架米军的‘跳跃20’。”

　　在大概五百米高度，有一架翼展五米多的无人机正在飞。从地面看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黑点，肉眼很难观察到。

　　能发现那玩意全靠小队携带的一台声学雷达——就是个高分辨率的战场麦克风，带着毛茸茸的护套，专门用来收集放大十几公里内人耳难以捕捉的声音。

　　相比相控阵雷达，声学雷达是被动设备，不发射电磁波，重量轻，体积小，耗电少，特别适合特种小队外出作战使用。

　　从迫击炮的炮声，到无人机发出的嗡鸣，再到车队行进产生的噪音，这台声学雷达都能探测到。

　　正因为有它，周青峰等人才能提前几分钟发现那架突然出现在自己头顶的‘跳跃20’，并提前进行规避。

　　“敌人很警觉，应该猜到我们就在附近。”通过声学雷达的粗略定位，蒋梦龙用望远镜就能找到目标，

　　“那架‘跳跃20’在我们头顶一直盘旋，其带的吊舱侦查范围很大，立刻切断无线遥控。”

　　不管对手有没有进行无线电定位，周青峰已经停止使用无人机进行侦查。但随着监控画面终止，他摇头道：

　　“不能让这伙势力从我们眼前过去，否则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信用和威望就要崩溃了。给他们来点狠手！”

　　——

　　此刻，“里士满警备队“的博格少将怒火中烧，面色阴沉。自从昨天与派出的弗莱明少校失去联络后，明眼人都知道定是出了岔子。

　　今天一早，少将便下令紧急动员一个团级战斗群，打算亲自率军前往法姆维镇，不仅要严惩那些胆敢忤逆他的蠢货，还要顺手将“溪湖“水电站据为己有。

　　就在战斗群的先遣连刚刚离开军营之际，法姆维镇那边竟偷偷摸摸地派来一名中间人传话，声称弗莱明少校并非他们所害，而是更西边的势力“圣光“。

　　据那中间人透露，弗莱明率领的机动排伤亡惨重，十几人阵亡，剩下的七八人不幸被俘，如今已沦为“圣光“的白奴。

　　镇长艾克委婉地表示，他们镇上虽然人多，但实力弱小，既无力对抗强大的“里士满警备队“，更不敢招惹来势汹汹的“圣光“。

　　言下之意，你们两家要打便打，无论谁胜，他们都愿意臣服。

　　“这个蠢货竟然还妄想置身事外？“博格少将怒哼一声。

　　他在法姆维镇安插有眼线，早已知晓当地居民正暗地里与“圣光“眉来眼去——“圣光“能提供吃喝，他们便为“圣光“供电。

　　至于“里士满警备队“，除了送去枪子，什么也给不了。

　　“命令飞行中队立刻出动，给法姆维那些愚昧之徒来点颜色瞧瞧，投几颗炸弹下去，让他们清醒清醒！“

　　“我只想要那座水电站，他们的态度无关紧要。我希望在我抵达那个小镇时，那位镇长已经幡然醒悟。“

　　博格少将随即登上了一辆装甲指挥车，率领着团级战斗群的主力部队浩浩荡荡地驶出军营，隆隆的车轮声宣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预计三个小时后，他们便能抵达法姆维镇，将其牢牢掌控。

　　当然，那个贫瘠的小镇除了种植的土豆，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

　　因此，少将的脚步不会就此停歇。他最多只会中途休息一两个小时，便会继续挥师西进，直至彻底剿灭那个名为“圣光“的势力。

　　在颠簸的指挥车内，战斗群的情报主官传来一条讯息——防空连的“复仇者“系统刚刚击落了一架在己方上空盘旋的无人机。

　　“讨厌的无人机！“听到无人机三个字，少将就感到一阵烦躁。

　　这些该死的玩意儿动辄就能飞行数百公里，大型的甚至能飞上千公里，谁知道是哪方势力在暗中窥视？

　　“加强警戒！“博格少将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吩咐情报主官密切监听无线电通讯，“小心有老鼠偷偷摸摸地潜伏在我们周围。“

　　如今的地面环境太过复杂，偷袭和埋伏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如果可以，少将真希望自己的部下都能插上翅膀，在空中自由翱翔。

　　“听说'圣光'装备了不少低空飞行器，要是能缴获几十架，就能组建一支空中步兵了。“

　　“幸好我手里也有一支由直升机组成的飞行中队，可以执行百公里以上的打击任务。只可惜直升机的油耗太高，维护也过于困难.“

　　博格少将正在盘算，是否应该派遣自己的飞行中队直接突袭“圣光“的营地，争取一举定乾坤。

　　“这有点太冒险了，我只有十几架直升机，能搭载的人手也有限，万一'圣光'拼死抵抗“

　　经过一番仔细权衡，少将最终还是认为“空地协同“的策略更为稳妥。他绝不能将自己最宝贵的底牌投入到孤注一掷的行动中。

　　就在此刻，战斗群的先遣连已经从周青峰所在的侦搜队面前通过，十几部武装车辆的枪口炮口指向道路两侧，随时可以和途径的任何势力交火。

　　“放他们过去。”蒋梦龙作为副队长，负责指挥小队作战。

　　敌人的先遣连均是轮式车辆，速度很快，呼呼几声唿哨，就消失在道路远方。过了七八分钟，‘里士满警备队’的战斗群主力才出现。

　　领头的是一辆装105毫米火炮的八轮斯特瑞克装甲车。

　　就在装甲车轰隆隆开过，路边出现一条埋伏的机械狗。狗身上挂着个光纤撒放器，拖了根细细的光纤在屁股后头，一边移动，一边放光纤。

　　狗脑袋有摄像头，盯着从道路驶过的装甲车辆，狗背上则固定着一具‘古斯塔夫’M3无后坐力炮——这还是昨天从弗莱明少校的车队缴获来的。

　　通过光纤，周青峰能在几公里外的军用电脑上清楚看到敌人主力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朝蒋梦龙点点头，命令道：“动手，打对手一记闷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