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姐弟

　　基地的最深处，两个年轻人被封锁在隔离间里，他们是一对刚从欧洲来到美国的姐弟，因为一些原因被人注意到了，接下来就被不明身份的人抓住带到这里。

　　原本他们是要被转移走的，但是现在发生的情形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不知什么原因，戒备森严的警卫们纷纷跑了出去，在外面闹哄哄的喧嚷了一阵子之后，一切都归于宁静。只有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当外面的那个人走到隔离室外的时候，他停了几秒钟，忽然一道风声响起，被锁紧的门震动了一下，然后那个人转身离开了。

　　“你猜会是什么情况？”弟弟有点不安的问姐姐，这是个银发年轻人，本来开朗乐观的脸因为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烦恼得皱巴巴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不知道。”长着一头漂亮棕发、容貌秀美的姐姐更是拿不定主意，她看了看门，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向弟弟建议起来。“皮特罗，门好像开了，我们是不是出去看看。”

　　于是这两姐弟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外面一片狼籍，几乎把他们吓得又躲回去。

　　地上到处是鲜血，原本陈设整齐的设备被摔在上面的“尸体”撞得东倒西歪，那些看起来像是死人的武装分子头上脖子上一片殷红，表面看起来伤口很大，但是仔细看过去，他们并没有危及生命——外面那个人仅仅把他们打昏了而已。

　　这个发现让两个年轻人稍微好过一点，他们总算不是呆在一个到处是死尸的巨大的混凝土棺材中，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发现自己必须尽快脱离，否则这些吃了苦头的家伙一旦恢复过来，很有可能再把自己关回去。

　　“美国真是太危险了，我们赶紧走。”银发的皮特罗大喊一声，扶着姐姐的肩膀瞬间从基地深处消失了。

　　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基地门外，现在外面除了几个昏倒的哨兵，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个人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们竟然连一面都没见到。

　　姐姐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儿，向对面的山崖上指去，皮特罗带着姐姐，以极高的速度冲上一百英尺的高处，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姐姐将再次感应那个人的去向。

　　本来他们可以自己离开，但这对姐弟抱着美好期望渡海而来，却被残酷的现实吓到了，于是那位未曾谋面的“好心人”就成了他们惟一的指望，在姐姐的指引下，银发皮特罗一路追踪下去，终于在快要走出阿第伦达克山脉的时候，于一处偏僻的山脊上发现了那位好心人。

　　这位先生此时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巨大的无线信号塔前，仰起头向上面不知在看着什么。这座信号塔的高度约有200英尺，做过防腐热镀锌处理，不畏风雨雷击，但是底座已经爬满了青苔，在风力的作用下，尘埃一层层布满了它的金属表面，偶尔有些草籽掉落在松软的尘土里，经过风吹日晒之后野草就在上面生根发芽，一代代传承下来。不知经过了多久，这座巨大的信号塔仍然坚强的挺立着，等待着有朝一日被人发现。

　　“先生，上面有什么东西吗？”皮特罗和他的姐姐跟着仰望了一会，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哦，我只是在缅怀它的辉煌历史。”那位先生依然专注的凝视着上方，好像他全然不为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里竟能巧遇两个人而惊奇。“这是罗斯福时代留下的遗迹之一，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为了提供经济活力以及削减失业率，政府提供资金建造有用的工程，这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塔是纵穿全美、沟通两大洋的无线通讯网络的构成部分，它和它的兄弟们曾经遍布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在它们最繁忙的时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信号从这里中转，它们像顽皮的蝌蚪，在这里轻轻一落脚，然后飞速的游向下一站，等它们到了懂它们的人手里，就被还原成一个个词，或是一个个句子，这样最初的目的就达到了。”

　　“现在呢，我看它的情况可不太好。”皮特罗打量着那一片片滑不留手的苔藓，它们已经把基座染成一片深绿，不知名的藤蔓在上面攀爬着，偶尔结出一两朵红色或白色的小花。

　　“那是因为它落伍了。新的技术战胜了旧的技术，这些发射塔在设计时本来被规划为可以使用超过一百年，但短短三十年时间技术的发展就把它甩到了旧时代。从第一颗通信卫星发射升空开始，它们的使命就走到了终点，很快这些耗费巨大的无线发射塔被废弃了，特别是这些地处偏僻的家伙，哪怕它们其实还很坚固耐用，却已经沦落到了连拆除作废都抵不过成本的地步。这一切变化是这么迅速，人类三十岁的时候正处在黄金时期，而它们三十岁生日刚过的时候已经被称之为废物。”

　　那个男人说着，拍了拍巨大的钢结构，随着一蓬淡淡的尘埃被风卷走，那种属于金属特有的沙哑的嗡嗡声在山脊上响了起来。

　　“那么您看着它还有什么用意吗，既然它被废弃了又不能拆除？”皮特罗大惑不解的问着，他本以为这是一位打击罪恶的高超英雄，但现在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

　　学者先生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有一朵不断绽放的太阳花在脸上逐渐展现出来，让身边的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我只是给它找到了一个新用途。”

　　※※※

　　在埃瑞克找到新玩具的时候，杜姆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那个金属活物被蓝瑟取了出来，当它刚刚离开腹腔，一阵尖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好像它畏惧外面的寒冷似的，坚持要再回到温暖的肚子里，杜姆大叫着，让蓝瑟把它扔了出去，他的本意是要把它丢进密封的坚固罐子，但那鬼东西真像有一定智力，它在半空中转折了一下，弹动着身体落在了容器的另一边。

　　“快抓住它。”杜姆忍着剧痛喊道，他肚子上的伤口还没缝合，只是凭借变异后顽强的生命力在硬挺着，他找到了预备好的大号钉书机，像装钉厚实的书本一样在伤口上用力按下去，每按一次都要发出一次闷哼。二十几次之后，他的肚皮终于又严丝合缝了，抹去满头的汗水，杜姆不禁有种为自己的果敢坚毅拍手叫绝的冲动。

　　此时蓝瑟仍未抓到那个小东西，这不是他动作缓慢，实在是对手太灵活，它就像一只银色的家鼠，或是细小的飞蛇，在家具间快速穿行游走，不论蓝瑟的动作有多迅速，总是慢它一拍。

　　很快，杜姆的公寓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期间杜姆曾经试图阻止蓝瑟，反正危险已经解除，他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没必要弄得太混乱，但是蓝瑟无视了这位好心同乡的呼唤，全神贯注的搜寻着，不惜拆毁任何阻拦到他的事物。这不是他性格中的偏执所致，而是一个奇异的声音在悄悄告诉液态金属生命，这个银色的、和自己本质极为相似的小东西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那倒不是说它的力量像埃瑞克一样正好对自己形成克制，而是两个存在的本质在某种方面完全如一，这种极度的相似是他成为独一无二的完整生命体最大的妨碍。蓝瑟相信了心里的声音，于是不顾一切也要抓住它、杀死它。

　　杜姆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同乡的心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间里的疯狂，却仍然以为这是射线照射的后遗症，直到外面的叫声传来，他忍着浑身的不适从桌子上下来，有人在拼命的拍门，那一定是被吵得怒火朝天的楼下邻居。

　　果不其然，杜姆一开门那人就大吼起来，这是一位壮汉，他的妻子怀孕八个月了，正在等待生产，现在却被楼上的动静闹得睡不着觉。在妻子的温柔劝说下，壮汉忍耐了五分钟，然而没完没了的响动使他再也无法容忍，于是冲到楼上要找杜姆好好聊聊。

　　杜姆脾气虽然不好，但不是随意发作的人，他好不容易说服了对方答应不追究，就在这时那个银色的小东西发现机会，从找开的大门冲了出去，蓝瑟在后面扑倒了一个书柜，带着满身的尘土狼狈追了过来。

　　“够了，蓝瑟！”杜姆大声叫起来。“让它走吧，不要再追了。”

　　壮汉正要离开，又听到这一阵巨响，于是他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威胁要打电话报警。

　　杜姆无奈的要去劝他，他刚把头扭过去，一根细长尖利的亮银长锥从身后伸出，一直深入到壮汉的眼眶里，棕黑色的瞳孔被戳破了，黑色的液体涌入眼白，随着细细的血丝淌下了壮汉抽搐不停的脸颊。

　　杜姆张口结舌，他顺着那根指头变化出的长锥看过去，在它的尽头处，蓝瑟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杜姆低声吼道，他忽然感觉自己看错了人。

　　蓝瑟没有回答，小东西已经跑远，现在再想追踪也来不及了，他看着杜姆把尸体拖进来，然后下楼开车，自己慢慢的走在后面。

　　在他没有人能发现的心底的角落里，一个绿色的影子疯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