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七十年

　　“把它给我。”天启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做好了全力一击的准备。

　　不过埃瑞克没有动手的打算，他随意一抛，像丢出一块石头似的把闪烁着蓝光的立方体丢向对面的敌人。

　　在天启漫长的一生中见识过很多宝物，不过从来没有哪件东西可以与眼前的神奇宝石相提并论，刚刚看到突破的契机，现在又发现蕴藏着伟大力量的宇宙魔方，连续的惊喜使他的意志产生一丝动摇，心里止不住激动。

　　疑惑的念头在脑海中迅速转了一遍，还没想清楚对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立方体已经飞到面前。这么贵重的宝物，天启当然不能看着它溜走，只能带着戒备小心翼翼的接住蓝光中的宇宙魔方，屏住呼吸等待了一会，才把它举到眼前用余光观望。

　　那片璀璨的星河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像接受过它的历任主人一样，天启也不免有一瞬间沉醉其中。

　　不是他们意志薄弱，而是景色实在太美。或许像渴望在天空中飞翔一样，人类的血脉中也向往着脱离大地的束缚，投身到无垠的星空中。

　　“就是为了它，你才要护住这架飞机？”天启随口问道，这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是在不必要的地方折损力量，埃瑞克未必会很快落入下风。

　　“可以这么说。”埃瑞克随意回答。“里面有我的朋友，当然还有这东西，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缘故丢掉性命。”

　　“愚蠢！”天启轻蔑的评价，现在强敌做出了低头的姿态，自己又收获了这样美妙的宝石，于是傲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里面的那个人也不过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仍然是个无能的弱者，你竟然为了这样低贱的人消耗力量！”

　　“怎么说呢？”欣赏着对面逐渐增多的能量光晕，埃瑞克苦恼似的揉了揉额头。“要想教会穿着盔甲的蟑螂理解人类的思维，这实在很难。”

　　天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讽刺。

　　“你想说我是蟑螂？”他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把这当成污辱？让我来告诉你——”

　　他把视线从宇宙魔方上移开，紧紧盯着埃瑞克说道。

　　“很久以前我比低等昆虫强不了多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被遗弃在如同烧红铁砧般酷热的沙漠里，被迫成为奴隶，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然而压迫我的那些人的骨头在一千年前就化成了尘埃，而我很快就要把我的视野扩张到地球的界限之外——这样的我，即使是只蟑螂，也是只宇宙中最伟岸的蟑螂。”

　　埃瑞克禁不住为他的演说鼓掌，得到对手的认同，天启更加矜持起来。

　　“就算不是为了你的朋友，你也会失败，因为你是在和人类本身的天性战斗。二人在田间劳作，该隐起来打他的兄弟亚伯，把他杀了——人类一向都是如此，只有你还这么天真。”

　　“所以即使有能力的人集合起来创建了新世界，全新的世界中仍然容不下相对较弱的人，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强者有权力主宰弱者，这就是你的法则？”埃瑞克笑了起来，指了指对面说道。“粗暴、不合逻辑，更像是懒人的作法，可惜你没机会实现了。”

　　此时魔方内部的震荡已经越过了临界点，越来越多的溢出能量在飞机上方成型，相互之间纠结在一起，逐渐从虚空中浮现出另一片星空。

　　天启这才发现不对，他又惊又怒，连忙用自己的力量去安抚，但是无论他的力量多么庞大，立方体中早已潜伏了另一道力量，微妙的磁场虽然只有隐晦的波动，但却排列成特殊的型态，就像一道指纹锁牢牢锁住了外部力量进行掌控的通道。

　　怒吼连连中，宇宙魔方的亮度再上一个等级，以立方体为核心，光线朝四面八方辐射，把飞机途经之处都照亮，好像天空中忽然又多了一颗太阳。

　　不管怎么努力，光线都不可阻止的向外放射，从立方体到飞机，又蔓延至云端，虚空中浮现了一道道光的波纹，无声无息的绕着天启旋转。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丢掉这枚至宝的时候，无穷的能量向天空激射出来，仿佛一条逆行的星河瀑布从下往上喷发，划过遥远的天空直指那片宛如幻影的陌生星域。

　　此刻天启已经很难再脱身，巨大的能量潮汐吸住了他，缓缓把他拖向打开的通道。

　　埃瑞克退后两步，现在他终于完成了目标，天启的实力太强大，即使想办法打倒他，也不能阻止他逃跑，所以偶尔学学奇异博士对付自己的手段，把他放逐到另一个空间也不错。

　　“其实我很赞同你的意见。”隔着狂暴的能量潮，埃瑞克远远的向正在被拖走的天启说道。“垄断既有的利益，不肯接受正在改变的世界非常愚蠢，他们必须受到惩罚，不过对于你主张的强者就能主宰一切，关于这一点我有些不同的看法。”

　　“没有基础的金字塔尖不可能存在，只有强者的世界也无法长久，我要做的是重塑秩序，让强大的人有希望更好的生存，成为进化的先行者，推动人类进入新的时代，而不是把弱小的人全部杀光，然后再清洗内部相对较弱的人。文明之所以是文明，就在于它的成员之间可以互相依存，而你竟然想要把所有人变得和你一样，用你的意志取代别人的思想，那样的文明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天堂和地狱难道不是一体的，没有地狱的恐怖，人类就不会明白天堂的可贵，创造新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旧世界砸得粉碎。”透过蓝色的光辉，天启吼声如雷。

　　“所以你不会有同道，甚至不会有独立思考的手下，因为你在拥有他们之前，就已经杀死了他们。”埃瑞克说着，给他下达了结论。

　　庞大的身体缓缓升上天空，灰色的脸狰狞得如同最凶狠的怪兽，无论天启是不是心甘情愿，在宇宙魔方的接引下他都无法再抵抗。

　　随着空中一阵雷鸣声，天启消失在那片陌生的星域中。

　　能量消失，宇宙魔方掉了下来，埃瑞克甚至连伸手去接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任凭它坠入大海。

　　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就在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时代最吸引他的是另一个存在。

　　坚毅的下巴、明亮的眼睛、鲜艳的嘴唇……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又渐渐消散。

　　“也许我要寻找的从来不是宇宙魔方，而是佩姬。”

　　他淡淡的自嘲着，随着飞机穿入了云霄，当它越过了重重阴霾的阻隔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机身上方。

　　“我是罗杰斯队长，能收到吗？”

　　惟一的生者还在呼叫地面，停留在九头蛇指挥中心的女特工听到了呼叫声，连忙赶过来询问。

　　“史蒂夫，是你吗？”卡特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埃瑞克呢？”

　　“佩姬……”史蒂夫看了一眼屏幕，机身上没有人。后面的能量潮刚刚消失，在巨大的轰鸣后，一阵空间闭合产生的波动向四面八方爆发，强大的电磁脉冲使冲击波在海洋上空迅速扩大，即使已经离开了很远，飞机也被震得剧烈颤抖。

　　从史蒂夫的角度看来，埃瑞克和另一个敌人一同消失在那片可以毁灭一切的乱流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避重就轻。

　　“施密特死了，他的尸体就在我旁边……飞机受损也很严重……”

　　“告诉我你的坐标，我给你找个安全的着陆点。”地面指挥中心里，卡特忍住担心先执行重要使命。

　　“时间不够了，飞机不受控制，它飞得太快了，现在正在前往纽约。”看着急速划过眼前的云霞，史蒂夫大声喊道。“我必须降落在海里。”

　　“还有时间，我们会想出办法的。”卡特握紧拳头努力安慰他。

　　“我现在正在无人区，再等下去会死很多人。”蔚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川，越过冰雪的王国，北美大陆就近在咫尺。

　　“佩姬，这是我的选择。”史蒂夫加重语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没有办法。

　　卡特也明白，她的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史蒂夫用力推动操纵杆，飞机迅速降低高度，朝着下方的冰海俯冲。

　　“佩姬，只能改期再请你跳舞了。还有埃瑞克……他不在了……很抱歉。”

　　一阵杂音之后，史蒂夫的信号消失了。

　　卡特喊了几声没有得到答复，她终于闭上眼睛，泪水克制不住流了下来。

　　埃瑞克……史蒂夫……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

　　恍惚中，佩姬·卡特似乎又看见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微笑，他的暗金色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眼眸也不再冰冷，而是像晴朗天空一样温柔。

　　※※※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房间异常安静，厚厚的门似乎把外面的噪音全部隔开了，只有偶尔发出的咳嗽声还能证明这房间里有人。

　　床头左侧有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摆着台灯，灯边放了几本书、一个老式眼镜盒和一个陈旧的镜框，镜框里的相片略微有些泛黄，不过仍然可以辨认出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军官亲热的挽着一个男人的臂弯，他们正在对着镜头微笑，那笑容无比灿烂。

　　在相片的边缘，远远的站着一个抱着盾牌的年轻人。

　　一阵咳嗽之后，一只枯瘦的手垂了下来，又过了一会，才费力的把手上的报纸折好放回柜子上。

　　“七十年过去了，我知道是你，埃瑞克……”

　　报纸上，同一个男人高高的站在法拉盛湾上空，背景是辽阔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