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海的时候,台风已经离此远去,只有天空中偶尔还飘起一些雨丝,稀疏地落在车窗玻璃上。叶萧静静地倚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江南田野,如一幅沐浴后的水墨丹青。

  长途大巴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终点站是K市的西冷镇。叶萧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虽然眼睛看着车窗外,心里却想着昨天早上收到的信。那是周旋从幽灵客栈寄出的第十二封信,难以想象信里的内容会是真的,总之叶萧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昨天那封信和前几天的不一样,最后并没有落款,结尾的一行字是——“叶萧,救救我。”

  或许,周旋已经陷入了绝境,难道真的像他信中所说的那样,最后被拖进了大海?既然是这样,他又是如何给叶萧写这封信的呢?他又是如何寄出,叶萧又是如何收到的呢?不过,从第十二封信的信封来看,和前面几封信一样,邮票上依旧盖着西冷镇的邮戳。

  昨天上午,在读完那封信以后,叶萧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医生在电话里告诉他,周寒潮已经在凌晨去世了,死因初步判断为心肌梗塞。当时,叶萧只感到眼眶里一阵发热,但医生说周寒潮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死时并没有任何的痛苦。

  放下电话的时候,叶萧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周旋,也为了周旋的父亲,不论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都要去一次幽灵客栈。

  也正好是在昨天,叶萧手头的那桩案子顺利侦破了,他终于得到了3天的假期。

  今天清晨,叶萧坐上这辆长途大巴,踏上了前往幽灵客栈的旅途。

  看着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离上海越来越远,离K市越来越近,叶萧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仰着头靠在座位上。

  下午2点,长途大巴开进了西冷镇。

  叶萧身上只带着简单的行李,下车后先在镇上转了一圈。和周旋信中所描述的一样,这个镇子富裕而繁华,街上开满了各种市场和娱乐场所,一路走过可以听到许多不同的口音。

  他并没有进入西冷镇的老街,而是先找到了西冷镇邮局。叶萧向邮局出示了他的警官证,找到了负责荒村那一带的乡邮员,那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长期的外勤工作使他的肤色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

  叶萧问他:“师傅,有没有见到过幽灵客栈的信?”

  乡邮员显然吃了一惊,立刻点了点头说:“是的,在最近十几天,我每天都从荒村的邮筒里开到一封信,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是幽灵客栈,而收件人地址是上海。”

  “今天有没有信?”

  “不,从昨天开始就没有了。”乡邮员摇了摇头,倒吸一口冷气说,“不过,我真没想到会有人从幽灵客栈寄信,第一次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感到很害怕,生怕自己沾上什么晦气。”

  “能带我去幽灵客栈看一看吗?”

  乡邮员犹豫了片刻之后,同意了叶萧的请求。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了邮局,让叶萧坐上了自行车的书包架。尽管叶萧带的行李不多,但那感觉还是很奇怪,他已经许多年没上过自行车后座了。

  “小心了。”乡邮员吆喝了一声,便飞快地踩动踏板,自行车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几分钟的工夫,他们就骑出了西冷镇,来到了乡间的小路上。

  叶萧小心地坐在自行车后面,乡邮员的车骑得让他心惊肉跳,但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几十分钟后,他们就经过了荒村,叶萧注意到了村口的那个绿色邮筒。

  然后就是一段起伏的山路,叶萧不得不佩服乡邮员的骑车技术,后面坐着一个人,居然还骑得如此飞快。

  在乡邮员吃力地骑上一个高坡后,叶萧遥遥地望见了大海。现在是下午3点,天空中布满了云朵,远方黑色的大海让人心情压抑。

  终于,他看到了幽灵客栈。

  那栋黑色的古老建筑物,孤独地矗立在荒凉的海边,给人的感觉是阴郁、沉闷、绝望——正与周旋寄给他那张照片里的一样。

  乡邮员始终保持着沉默,尤其是见到幽灵客栈以后,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在距离客栈几十米的地方,他终于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叶萧从后座上跳下来,轻声地说:“非常感谢。”

  “今天你要住在这里?”

  “我不知道。”

  乡邮员摇了摇头,蹬着踏板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此刻,叶萧一个人站在客栈的大门前,看着这栋在周旋信中描述的建筑,忽然间感到不寒而栗——用周旋最后的话来说,这里就是“幽灵之家”。

  而他现在就要闯入这幽灵之家。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叶萧用拳头敲了敲客栈的大门。然后,他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心里七上八下的。

  忽然,那两扇门被打开了,一张丑陋无比的脸探了出来。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叶萧还是被吓了一跳。周旋说得没错,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

  “你叫阿昌,是吗?”

  阿昌显然感到了意外,他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把叶萧放了进来。

  幽灵客栈的大堂,就像周旋的信中所描述的一样。叶萧特意看了看墙上的那3张照片,果然如此。还有墙下的柜子,放着一台老式的电唱机。他回过头来,看到阿昌依然警觉地盯着他。

  叶萧挤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笑,轻声地问道:“阿昌,你认识周旋这个人吗?”

  阿昌张大了嘴巴,似乎被叶萧吓到了,连着后退了几步,紧紧地靠在柜台上。叶萧立刻从包里拿出了纸和笔,交到了阿昌的手中说:“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但你可以听到,也可以写下来。”

  哑巴阿昌的手不停颤抖着,许久才拿起了那支笔,他看着叶萧的眼睛,终于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我认识周旋。”

  叶萧点了点头说:“很好,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阿昌缓缓地写道:“不,我不知道。”

  “他已不在幽灵客栈了吗?”

  阿昌看着叶萧的眼睛,并没有写字,而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叶萧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总觉得这里散发着一股特别的味道。忽然,叶萧抛开了阿昌,自己跑上了楼梯。

  他飞快地来到了二楼的走廊,只见到一层薄薄的灰尘扬起,没有一丝人气的感觉。叶萧记得周旋在信里说,他住在二楼13号房。于是,叶萧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房号,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看,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床和写字台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周旋信里说的没错,从这里的窗台上可以望到大海。叶萧低下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也包括写字台的抽屉,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忽然,叶萧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他立刻冲出了13号房,打开了走廊边的每一个房间,但每一间房里都是空空荡荡的,看不出有任何人居住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又匆匆地跑上了三楼。但这里和二楼一样,叶萧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看起来都已经空关了许多年。

  叶萧又找到了后面那道狭窄的楼梯,他沿着迷宫般的走廊穿行着,那感觉仿佛是走在古墓的墓道里。好一会儿他才冲出了走廊,又回到了底楼的大堂里,阿昌依然在柜台前站着。

  他跑到阿昌跟前,颤抖着问道:“怎么回事?他们都死了吗?”

  这回阿昌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了4个字:“我不知道。”

  “那周旋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但阿昌还是摇了摇头。

  叶萧有些绝望,现在该怎么办?他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4点了。如果现在不走的话,那就要留在幽灵客栈过夜了,一想到和这个“卡西莫多”式的哑巴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不,绝对不能在这里过夜,否则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周旋已经是前车之鉴,叶萧行事一向谨慎,既然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绝不会冒险留下的。

  叶萧匆匆地向阿昌告辞,跑出了幽灵客栈。

  跑出客栈的大门,他终于大口地呼吸起来,刚才在里面的感觉让人窒息。叶萧想如果在这客栈里住久了,就算是正常人也会变成精神病的。

  在荒凉的原野上缓缓地走着,叶萧忽然想去看看海滨,是否真如周旋描述的那样。

  于是,他向海边的悬崖跑去,这里遍布着高高的岩石和悬崖,他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是最后出事的地方。叶萧登上了其中的一个,站在几十米高的悬崖边上,他不免有些头晕,小心翼翼地向底下看去,一阵白色的滔天巨浪打在岩石上,高高的海水飞溅起来,这景象使人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他才吁出一口气,匆匆地跑下了悬崖,继续沿着海岸前行。终于,他抵达了那片小海湾。

  叶萧眯起眼睛向大海望去,只见两边的悬崖高耸,海里布满了黑色的暗礁,再加上远方阴沉的海平线,整个海湾很容易让人产生死亡的幻想。

  在周旋的信里,水月就是在这里出事的。他的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周旋和水月的样子,周旋也是从这里把水月(还是兰若?)捞上来的吗?

  忽然,叶萧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坟墓。

  他一下子被震住了,快步地跑上了山坡,来到了可怕的坟场之中。眼前不计其数的坟墓,给他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心底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阵恐惧,他知道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对死亡本能地恐惧。

  叶萧缓缓地向坟场的深处走去。终于,他找到了那棵唯一的枯树——在树下有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墓。

  这是兰若的墓!

  她还躺在里面吗?

  叶萧不禁深呼吸了一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了一束白色的兰花,这是他在离开上海前特地买的。花瓣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叶萧把它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将花放到了兰若的墓上。

  他在墓前呆呆地站了好几分钟,心里似乎安静了许多。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只有对岁月的哀伤和惋惜。

  终于,叶萧摇了摇头,匆匆离开了这里。

  刚走出几百米,叶萧的就看到了那座最高的山峰,他想起了周旋在信里对它的描述。当他站在下面仰望上去时,忽然感到了一阵奇怪的晕眩。叶萧观察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那条上山的小径,趁着时间还来得及,他快速地爬了上去。

  叶萧本来就喜欢登山,这样的山峰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山顶。果然,山顶的景色豁然开朗,四周的山峦和大海一览无余,在山顶的平地上,有一间古庙孤独地坐落着。

  这座庙真是破得可以,也许真的是某朝某代留下来的古建筑。他快步走到了庙门前,看见门上的匾额——“子夜殿”。

  从周旋的信里、还有周寒潮对他述说的往事中,叶萧已经知道了这座庙的故事,现在真的面对它时,不禁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庙门,只见里面一片残破的景象,随着脚步的闯入,地上扬起了一阵厚厚的灰尘。

  然而,当叶萧的目光投向神龛时,却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破旧的案台。

  肉身像呢?

  叶萧一下子呆住了。可是,周旋的信里不是说,在子夜殿里有一尊肉身像吗?90多年前,那个叫子夜的女戏子香消玉陨之后,被一位德国医生做了防腐处理,成为肉身像供在了神龛上。而且,周寒潮在医院里,也说自己曾看到过子夜殿里的肉身。

  他又环视了古庙内部一圈,不要提肉身像了,就连木头雕像都没有发现。眼前的神龛上空空如也,仿佛它供奉的只是一团空气,或者,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难道神龛上的肉身像自己跑了?

  想到这里,他又毛骨悚然起来。

  叶萧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自己会变成精神病的。在离开子夜殿之前,他最后看了神龛前的案台一眼——据说,当年兰若就是在这里被捡到的。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婴的哭声,那可怕的声音仿佛并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进入了大脑里。

  最近叶萧总是发生幻听,但这一回却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他急冲冲地跑出了古庙,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沿着来时的山路跑了下去。

  当叶萧回到山脚下的时候,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他又回头遥望了一眼幽灵客栈,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使得这栋建筑物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叶萧忽然觉得很惊讶:周旋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居然没有变成精神病——或者,周旋已经变成了精神病?

  叶萧无奈地摇了摇头,沿着乡邮员带他来时的路,快步朝荒村的方向赶去。

  他的方位感一向不错,很快就找对了方向,沿着山间小路直抵荒村。叶萧在荒村搭上了一辆小货车,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他带到了西冷镇上。

  到镇上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但街上的夜总会已经亮起了红灯。叶萧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草草地解决了晚饭。然后,他问清楚了派出所的方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10分钟后,叶萧找到了西冷镇派出所,却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熟人——他在公安大学读书时的同学,而且还是他的室友,更让叶萧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位才27岁的老同学,现在已是西冷镇派出所的所长。

  自从学校毕业以后,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这次相遇自然让两人都唏嘘了一番。今晚正好是派出所长值夜班,他把叶萧拉到了值班室,泡了两杯当地特产的茶,要好好地叙一番旧情。但叶萧却没有这个心情,周旋的事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终于,叶萧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把自己所知道的周旋和幽灵客栈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老同学。

  等他全部说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叶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把胸中的郁闷都释放了出来。但是,他注意到老同学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凝重,使他的心头又添了一丝不安。

  老同学拧起了眉毛,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微微颤抖着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沉浸到了回忆之中:“那是3年前的夏天,我刚被调到西冷镇派出所工作,就接到有人报案,说是幽灵客栈发生了命案。报案人是几个自助旅游者,这些喜欢冒险的年轻人来到西冷镇上,听说了幽灵客栈的传说,就想要到客栈里住上几晚,试一试谁的胆量更大。当他们抵达幽灵客栈以后,却发现底楼大堂里躺着两具年轻女子的尸体。他们都被吓坏了,立刻跑到镇上来报案。”

  “3年前?丁雨天应该还活着。”

  “对,当时确实有一个叫丁雨天的人,在本地工商局注册经营幽灵客栈。本地人从来不敢靠近那里,住在里面的全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接到报案后,我们立刻赶到了那里,果然在底楼大堂里发现了那两具女尸。死者都是20岁左右的女性,后经核实身份,两人是从杭州来的大学生,一个叫琴然,另一个叫苏美。”

  叶萧立刻就愣住了:“什么?琴然和苏美3年前就死了?”

  “没错,当时这个案子是我办的。西冷镇附近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命案了,3年前幽灵客栈的命案轰动一时,那桩案子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经过现场的勘察和法医的检验,那个叫琴然的女孩,估计是一头撞到了窗玻璃上,被玻璃碎片刺破了脑动脉而死;而那个苏美,则是被吊灯砸到了头上,当场颅骨骨折身亡,两人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12个小时。当时,面对这样的大案我们都很紧张,立刻对幽灵客栈进行了搜查。但是,除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哑巴外,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然后,我们又到附近的山上和海岸去搜索,结果在海面上发现了两具浮尸,打捞上来以后发现是一男一女。经过身份核实,发现其中那具女尸,是客栈老板丁雨天的妻子,名字叫秋云;而另一具男尸则是丁雨天的弟弟,名叫丁雨山。至于他们的死因,经法医检验是溺水身亡。”

  “他们早就死了?”

  “当然,当初就是我核对了他们的身份,而且还参与了法医尸检的过程。”

  老同学说话的那种口气让叶萧不信也得信了。

  叶萧摇了摇头问:“还发现了什么?”

  “你听我说下去,就在我们现场勘察的当天,在附近海上作业的渔民们,从海里救起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并送到了医院。我们得知这一消息以后,立刻赶去医院查看。可惜的是,那个人虽然被救活了,但已经变成了精神病,什么都说不清。但我们发现了他身上的证件,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高凡,而在幽灵客栈的旅客记录里,正好有这个高凡的名字。”

  “他是一个画家。”

  “对,后来我们证实了他的身份,并通知了他在上海的亲戚。经过有关部门的鉴定,确定高凡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从他身上已不可能得到任何线索,于是我们就把他送回了上海。但搜索还在继续,在海边的墓地里,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丁雨天的坟墓,从墓碑上的时间来看,正好是案发的前几天。于是,我们挖开了这座坟墓,结果发现丁雨天的尸体,基本上还没有腐烂。经过法医的尸检,发现他是被剪刀之类的锐器割断喉咙致死。”

  “还有没有发现其它线索呢?”

  “我们在幽灵客栈的二楼和三楼的客房里,发现了一些住客的私人物品,再结合客栈的旅客登记簿,基本上确定了案发那天住在客栈里的人。除了老板丁雨天、秋云夫妇,和老板的弟弟丁雨山之外,还有客栈里的厨师阿昌,也就是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哑巴。而外地来的住客总共有6个人,其中有3个来自杭州的女大学生,她们的名字叫琴然、苏美、水月。”

  “水月?”叶萧忍不住叫出了这个名字。

  “放心吧,那些名字我永远都不会记错。虽然,我们一开始就发现了琴然和苏美的尸体,但水月却始终都下落不明,已经过去了整整3年,到现在她还算是失踪人口。除了3个女大学生外,还有一对母子,母亲叫清芬,儿子叫小龙,他们也像空气一样蒸发了,我们只发现了这对母子留在客房里的行李。至于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个画家高凡,不过他已经变成了精神病,听说现在还关在上海的一家私立精神病院呢。”

  “这么说来——只有阿昌和高凡两个人幸存了下来?”

  “是的,我们找到了包括丁雨天在内的5具尸体,而水月、清芬、小龙三个人则失踪了,至今仍下落不明。高凡是精神病人,只有哑巴阿昌是唯一的证人。幸好他还会写字,我们对他进行了盘问,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说案发的凌晨他正在睡觉,听到一阵惨叫声以后,才在大堂里发现了琴然和苏美的尸体,当时他完全被吓坏了,而客栈里的其他人也一下子消失了。阿昌说自己就一直躲在厨房里,直到被警察发现。”

  “你们相信他的供词吗?”

  “我相信。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阿昌是凶手,我想不出他有什么作案动机。如果真的是阿昌干的,他早就该远走高飞了,为何会守在客栈里直到警察到来?”

  叶萧不禁点了点头:“嗯,你分析得有道理。”

  “后来,我查到了阿昌的身世。他并不是天生的哑巴,他的父母都是县子夜歌戏团的演员,据说阿昌小时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在阿昌10岁的时候,曾随着戏团在幽灵客栈住过一段时间。”

  “子夜歌戏团?”叶萧立刻想起了周寒潮告诉他的往事,“你知道兰若的事吗?”

  “是的,在深入调查幽灵客栈以后,我从当地老人的口中知道了兰若的事。当年,还是一个小孩的阿昌,曾经和兰若在同一个戏团里,而且都住在幽灵客栈。也许,他目睹过兰若遇害的那一幕。”

  “对,阿昌知道兰若长什么样,所以他对水月感到害怕。”

  “在发生了兰若的事情以后,戏团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幽灵客栈了,只能搬到西冷镇上。不久以后,戏团住的房子发生了一场大火,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烧死了,其中也包括阿昌的父母亲。只有10岁的阿昌和一个女演员,奇迹般地从大火中逃了出来。”

  “幸存的小男孩原来就是他?”

  老同学点了点头,又给叶萧泡了一杯新茶,然后继续说下去:“但不幸的是,那个女演员几乎完好无损,而阿昌却在大火中严重烧伤了,尤其是他那张脸,虽然得到了医生的全力救治,但最后还是破相了,结果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且,从此以后他就不会说话了,也许是受到了父母被烧死的刺激,也可能是喉咙被烟熏坏了。子夜歌戏团也就此消亡,阿昌成了一个孤儿,被西冷镇上一个厨师收养长大。阿昌从厨师手中学得了一手好厨艺,但因为他又丑又哑,再加上那可怜的身世,周围所有的人瞧不起他。几年前,幽灵客栈在丁雨天的经营下重新开张,阿昌就到他那里去做了厨师。”

  叶萧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虽然几十年来,阿昌一直都被人歧视,但他的性格非常温和,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也就没有人再欺负他。总之,他是一个公认的老好人,没人相信他会做出杀人害命的事情。”

  “那你认为这案子是谁干的?”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个人认为,这桩案子类似于民国元年发生在幽灵客栈的惨案。”

  叶萧立刻想起了信里的内容:“客栈的主人突然发狂,杀死了所有的房客,然后再自杀?”

  “对,我查过民国元年的卷宗,与这桩案子非常相像。我想,任何人如果长时间居住在这种环境中,迟早都会发疯的,高凡就是现成的例子。”

  “你是说秋云发疯了,然后杀死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又杀死了两个女大学生,又和丁雨山一起自杀?”

  “这是最大的可能,至于失踪的那3个人,恐怕也早就遭到了毒手,只是尸体没有被找到而已。”

  “真不可思议,就像斯蒂芬·金原著、库布里克导演的恐怖片《闪灵》。”

  老同学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确实有这种感觉。当时,我被这案子弄得焦头烂额,连着几个星期寝食难安。它就像恶梦一样,至今还会让我心有余悸。”

  但是,叶萧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既然这些人早已经死了或失踪了,周旋又是怎么见到他们的呢?真得难以置信,周旋把这些3年前凶案中的死者,写进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信中——难道,周旋住在幽灵客栈里的12天,都是和那些死去的幽灵们生活在一起吗?

  叶萧想到了信里小龙的那些话,那不就是某种暗示吗?住在幽灵客栈里的,自然全都是幽灵。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和幽灵们为伍,而且还把自己和幽灵间的故事,写成了信寄给他,叶萧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是真的吗?

  老同学看到叶萧不停地发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叶萧急忙抓起杯子喝了口茶,强行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又和老同学聊了一会儿,谈起了在公安大学读书的年代,不知不觉就谈到了晚上10点钟。

  再这么谈下去就要在派出所过夜了,叶萧终于依依不舍地辞别了老同学。他在镇上找了一家干净点的旅馆,凑和着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叶萧坐上了从西冷镇回上海的长途大巴。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雨,他静静地倚在车窗边,看着西冷镇渐渐消失在青山中间。此时,他的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昨天看到和听到的所有事情。总之,还是那四个字——不可思议。

  看着雨点打在车窗上,叶萧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忽然,他想起了博尔赫斯,想起了卡夫卡小说里的约瑟夫·K。或许,幽灵客栈就是卡夫卡笔下的“城堡”,K永远都无法真正进入其中,而叶萧也永远无法知道客栈的真相。

  幽灵客栈真的存在吗?

  叶萧忽然产生了怀疑,那座孤独地矗立在荒凉海边的老房子,真的就是幽灵客栈吗?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里——所有的恐惧只是恐惧者的臆想,留下的只是世界对人类的嘲讽。

  他不知道周旋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生存和毁灭总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而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当叶萧从沉重的遐想中解脱出来时,注意到了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人。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但直觉告诉叶萧——那是一对母子。

  忽然,那个男孩转过头来,正好撞到了叶萧的目光上。12岁男孩的脸苍白而忧郁,眼睛紧紧地盯着叶萧,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叶萧并没有避开男孩的目光,而是很坦然地面对着他。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两分钟,直到男孩的母亲回过头来。这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显得成熟而有风韵,只是她的皮肤和男孩一样苍白。

  女人立刻把儿子的头转了过去,轻声地说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么盯着别人的眼睛看,这非常不礼貌。”

  然后,女人回过头来,对叶萧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这孩子总是没礼貌。”

  “没关系。”叶萧微微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飞驰的长途大巴中,叶萧渐渐地感到了疲倦,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周旋。

  也许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足足睡了6个小时,等到叶萧醒过来时候,发现车窗外已不再是青山和田野,而是一大片水泥钢筋构成的森林。

  叶萧这才意识到,大巴已经开进上海市区了。他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终于快到家了。

  忽然,他发现前排座位上的那对母子不见了,此时坐在他前面的是两个老人。叶萧小心地在车厢里站起来,看了看前后座位上的人们,但并没有发现那对母子的踪影。

  ——也许他们已经在中途下车了。

  这时候,大巴开进了长途汽车站,人们纷纷拿着行李下车了。叶萧最后一个走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大巴,注视着挡风玻璃下面的牌子:“上海——西冷镇”。

  叶萧轻声地说:“我再也不会去了。”

  雨,又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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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来历莫名的系统,一个自感身世想要独自创业的大男孩。   从小做起,一步一步的成长,最终成就美食掌门人的无上封号。

不朽战王

真正的王,注定要去迎接毁天灭地的考验!   从奴隶营闯出,在歧视的苦难中成长,在血腥的地狱中行走,在魔火的深渊中磨练。   有一天,当我登上天峰之巅,整个世界都要在怒吼中震颤:   “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将百倍偿还!”

脱贫总动员

《脱贫总动员》全民脱贫,不只是政府的事,也不只是哪一个人的事。它是大家的事!本书主人翁雪亮,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却有一颗不平凡的心,为全民脱贫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他的带动和影响下,社会各界人士竞相投入到扶贫大潮中来,有力推动了全民脱贫的进程。剧中以主人翁雪亮探索切实可行的扶贫路子为主,辅以雪亮、张紫兰、萧灵儿、柳娅、东方慧几人错中复杂的感情纠葛。情节感人,高潮迭起。

末世控植师

末日降临,丧尸横行,想要好好活下去都成了一个奢望。   普通的林辰意外获得了控制植物的阳光异能,逐渐成长为强大的控植师。有阳光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在末世里上演现实版的植物大战僵尸!   或许,末世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憎……

炎黄神眷

很多读者,以为我这本书是接上一本书剧情写的,其实并不是。   这本书单纯是因为我在看过《红海》之后,有感而发,筹备起笔的:付出就应该有回报,英雄就更应该获得成功获得幸福。

风流邪尊修仙记

明末是仙道衰弱的开端,一场波及整个天下的仙魔大战使得仙魔佛妖等等所有的修仙教派元气大伤,整个仙道危急,二百年后就会被西夷的一种全新的文明所代替。   仙道衰微!佛道衰微!魔道衰微!这个时候恶人常笑来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仙侠,有的只是一个个在烘炉之中挣扎求存的弱小生灵!

霍格沃茨:从猎魔人归来的哈利

与狂猎最终之战时,哈利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巫师、魔法,自己体内那被术士称作截然不同的魔力,一切都有了起因。猎魔人?巫师?好吧...不过是在拿起银剑的同时,再多拿起一根魔杖罢了。(没看过哈利波特、或者玩过巫师系列的人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养了个女神大人

此篇文,造谣中伤,歪曲事实,泯灭传说,胡言乱语,尽毁三观!   看者,无一不对生平所学产生怀疑,但内容却实打实的胡编乱造。   那么……你,敢看吗?   红薯出品,必属精品,无人能猜透主角将带着你们往哪里去…… 第一册

四合如意

谢太后死在权势滔天的那一年。臭名昭著的她,不但没受到报应,反而穿到六十四年前。 敌人尚未出生,她就赢在了起跑线,这就是做了祖宗的好处。……上辈子装作贤良淑德,却人人叫骂。 这一生干脆不再遮掩。结果好像与她想的有些不同。打人,落得贤孝名。 分家,族人自愿追随。杀人,也成了仗义之举。谢家娘子心善,人又好,大家都知晓。 谢玉琰:惟愿天下安定,兴盛太平王晏:不信*****V裙:五四二八壹四零二五粉丝值2000+,或者全订过云霓任何一本书皆可申请入群教主出品,品质保证。

阴当

我生于乙酉年八月初一,头顶一撮白发,接生婆说我是孤鶕独只带孝来,留下我,我家每三年就会死一个人。 为了保命,我奶将我死当给五福镇一家当铺做了祭品。被扔了太多次,寄人篱下,从小我就学会了乖巧听话。 谁曾想,18年后,我成了当铺名副其实的掌事者。说最软的话,抱最强的大腿,收最厉害的阴邪之物! 灵蛇当铺,欢迎您的到来!柳珺焰(蛇君):小九,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想跑,打断你的腿。胡玉麟(狐君):小九,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等你。 凤献秋(凤主):小九,玩够了,该回家了。

野蛮王座

“拳头大的人从不需要和别人讲道理!”   ——一个蛮子的彪悍人生。   “这下,谁都知道我泰哥是最凶残的了!”   ——泰哥语录

能穿越的我该怎么浪

平凡普通的卫宫忽然获得了穿越诸天的能力,他该怎么做?拳打阿卡姆,脚踢九头蛇,覆灭保护伞,吊打眼镜蛇,降服霸天虎,摧毁大脚帮?   卫宫: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我要是有着野心,至于混成这个样子么。   早晨去远月离宫吃个早饭,上午骑着托尔游览伟大航道,中午带着蕾姆去吃一乐拉面,下午开着高达和凉宫春日去兜风,晚上邀请法兰西村姑去菊下楼用餐。   这样的生活,他不香吗?   至于带着梁山伯达人参加猎人考试...

拜见大魔王

螟,低等魔族,偶然获得了一些非常非常非常残破的记忆,还有一个系统商城……一个需要光明点的系统商城,故事由此展开!   简单地说,这就是个未开化的小魔族利用系统在地球和异界之间穿梭,学习知识,建设发展,逐渐成长为大魔王的故事。   (本文非暗黑,主角不是正统意义上的魔族,喜欢暗黑文的书友请绕道。)

龙象

有纨绔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有将军战死沙场万骨成枯。 金戈铁马,床笫之间,不过人间疾苦。 庙堂江湖,尔虞我诈,终是黄土埋身。 诸佛龙象,过河走卒,有去无回。 —— ......gt;书友群:346162676,欢迎加入! 新书上传,还望各位大佬帮衬!【展开】【收起】

风流军神(极品军神)

【香艳故事,铁血军旅,史诗战争】:   军阀之子,风流少帅,美女如云,过着神仙也艳羡的滋润生活。   然而,一场巨变,令他家破人亡。   日寇入侵,山河破碎。国仇家恨,逼他走上了报仇雪耻的道路。   且看昔日的风流三少,如何成为令日寇闻风丧胆的一代军神!

怒江之战

六十多年前,十万中国远征军溃败怒江,穿越胡康河谷原始丛林的撤退过程中,非战斗减员将近五万将士。自此,这片土著口中的魔鬼居住地,再无人敢接近。   然而不久后,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明明是没有生灵的丛林,英国驻印空军的飞机盘亘不去,屡屡轰炸,他们想消灭什么东西?丛林里存在着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新三十八师,派出一支十人特别分队,潜入野人山执行不知终点的任务。但在应当绝密的任务,却随着深入丛林之...

我在封神修炼蜀山法

(非洪荒、非洪荒、非洪荒、非洪荒、非洪荒)穿越封神世界,成了被哪吒一箭射死的倒霉蛋——石矶娘娘座下童子碧云。 好在尚有十五年才会发生那桩惨案,碧云打破胎中之谜的同时,泥丸宫多出一部记载着蜀山剑侠传诸多法门的道书,自此逆天改命。 阐截玄功与九天玄经,斩仙太阿与紫青无形,五行遁术与剑气化虹,千里传音与飞剑传书。 这是道与术的碰撞,是古与今的交汇。碧云看着朝自己心口袭来的那根震天箭,神色古井无波,淡然祭起太乙五烟罗。 “此箭与我有缘。”碧云说着,一把抓住那根黝黑箭矢,顷刻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