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的故事

　　“哟，阿卡莎，好久不见。”

　　血色空间之中，魅魔女王已经提前等在那里，见到王五进来，微微一笑：“晚上好。”

　　撑起护罩，帮助王五隔绝空间的堙没之力，阿卡莎问道：“这次是准备来突破到拟人境界的？先前两个月的积累，倒是差不太多了。”

　　王五却摇了摇头：“突破境界还不必着急，这次是有件怪事想要问你的。”

　　阿卡莎脸色微微一变，心想可别又是送卫生巾之类的事情，就算自己见多识广也要吐血的啊……好在这次王五总算是正常了一回，没再让阿卡莎心神震荡。只是简单将自己潜行被发现的事情说了。

　　然而这次王五遇到的问题，也的确令阿卡莎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两次潜行都被人发现了？第一次靠近林天正别墅的时候，不是一切都很正常的吗？”

　　王五说道：“现在想来，只怕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对方没有下手，想等我再靠近一些，或者心神松懈的时候再反扑过来。林天正的反应比林枫要老辣，像林枫，在发现我的时候便没有忍耐住叫喊了出来。只奇怪的是，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而且林枫可以感知到我的存在，却看不到眼前的碎石，这得是几千度的远视啊？”

　　阿卡莎只是轻蹙着眉，暗自推算其中饱含的种种可能，没有答话。

　　王五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件可疑的事，在我用特殊感知锁定这两人的时候，感觉锁定的目标很有些古怪，仿佛不再是他们本人，而是换了一个人，或者说一瞬间出现在那里的，不止一人似的。”

　　“不止一人？”阿卡莎轻声重复，“不止一人……能否详细说说？”

　　“我也没办法确定那种感觉，毕竟只是短短一瞬，而且以前从没有过先例的，只是一般来讲，当我用自己的方法来感知一个人的存在时，那种特殊的味道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可林枫和林天正么，身上却好像有股奇怪的杂味。”

　　“奇怪的杂味？”阿卡莎沉吟了片刻，忽然问，“周通，你怎么看？”

　　下一刻，一袭青色道袍的老道周通凭空出现在阿卡莎身边，嘿嘿一笑：“王五那小子的感知奇准无比，这两个月的时间，咱们可都是深有感触的，我可不觉得会是那小子的感知出了问题，既然他说对方身上有奇怪的杂味，那就一定是对方的存在出现了杂质。”

　　阿卡莎不置可否，又问：“李奥瑞克，你说呢？”

　　骷髅王沉闷粗粝的声音于是响起：“筑梦师的梦境再怎么庞大，也是由筑梦师本人所创，双方出自同一源头，不会有杂质出现，除非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周通续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很难在筑梦师的梦境里安家，这样的特例并不多，但结合林家人的背景来看么，哈哈哈！”

　　同一时间，阿卡莎，骷髅王同时放声大笑。

　　过了好久，阿卡莎又说：“王五，你最近和林枫他们又结了什么新怨么，让林家祭出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周通在一旁嘿嘿冷笑：“还需要什么理由么？林家人小肚鸡肠，最喜欢搞这些暗箭伤人的把戏。亏得他们先祖开创出一片伟业，后人却是越来越不中看了！”

　　王五实在耐不住好奇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莫不是故意装逼来晃点我的？”

　　周通怒道：“谁晃点你了？”

　　阿卡莎笑着制止周通，然后问王五：“你知道林家的先祖吗？”

　　王五点头：“伟大的自由战士林肯，为了解放大陆上，地位低下的奴隶而与奴隶主们进行长达十年的血战，为百万奴隶带来了新生。然而却在功成名就之时遭到奴隶主的暗杀身亡……没错？”

　　阿卡莎说道：“大体是这样没错，然而你也该知道，当筑梦师的实力达到一定境界后，想要对其实施暗杀可谓难如登天，林肯作为一代豪杰，巅峰时期的修为境界放眼大陆无人能及，哪怕是历史更为悠久的华家，在当时也没有出现能与林肯相提并论的人物，这样的英雄，怎么会轻易被人暗算杀死？”

　　王五顿时来了兴趣，作为专业金手指，这种黑历史不可不听啊！

　　“这其中的真相，现在的大陆上只怕也没多少人知道……其实事情真相非常简单，当林肯被暗杀的时候，他的真实境界，已经大不如前，再不能抵挡仇敌的报复了！”

　　王五问：“哦？是先遭到敌人的削弱，然后被一击致命的？”

　　阿卡莎说道：“以林肯当时的能力，又有谁能真正削弱他？是他自己放弃了力量，自毁修为，最终送了性命！”

　　王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林肯死于自杀！”

　　“某种程度上，这么说也没错，他明知自己仇家遍地，没有足够的修为便不可能震慑四方，偏偏自毁根基，实在是自杀一样的行为。可是以林肯当时的处境，却也别无他法……”

　　阿卡莎说着，叹了口气，仿佛在为数百年前的英雄而惋惜。

　　“这应该是林氏家族永远不会对外宣传的秘密吧？事情的真相，的确令人目瞪口呆……王五啊，如果让你来猜，一个像林肯那样惊天动地的伟大筑梦师，他的天赋资质应该是什么水平的呢？”

　　王五想了想：“既然你问的这么刻意，那我只好反着答了，林肯是个天生废柴！”

　　阿卡莎沉默了会儿，说：“答对了，林肯的筑梦师天赋的确很一般，如果放在如今的蓝血家族的标准来看，说是废柴也不为过。但筑梦师的天赋，和一个人的聪慧程度并无关联，林肯虽然筑梦术难有成就，他本人却是个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多年苦心孤诣，硬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创出了一条全新的筑梦术修行之路，并以中人之资，最终跨入不可思议的境界，称雄大陆，创下伟业。”

　　“哦？是怎么一条修行之路呢？”

　　阿卡莎说道：“在此之前，我先反问你一句，筑梦师的梦境王国理论上无所不包，梦境生物不计其数，但你可听过任何人的梦境王国里，有筑梦师的存在？我是指作为梦境生物的筑梦师。”

　　王五顿时一愣，他的确是没听说过，有谁在梦境王国中制造出筑梦师来，梦中造梦？听起来就好玄幻！但是以筑梦师们的能力，既然可以在梦境王国中创造出完全源自虚构的魅魔，地狱犬等物，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创造出筑梦师？

　　“因为做不到，任何梦境生物，只要还没有被筑梦师完全具现化，还没能拥有现实位面的存在性，那么就绝对无法修行筑梦术。梦境之力的根基依然是现实位面，因此任凭梦境生物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产生任何一丝梦境之力。例如你刚刚收复的小魅魔，就断无可能修炼筑梦术。”

　　王五心想，就算没有这条莫名其妙的定律，就凭小琉璃那个智商也没可能练成筑梦术啊……“总之，对于大陆上大多数人而言，筑梦师的梦境王国之中不能包含筑梦师，这都是一条铁律。然而林肯却打破了这一铁律，他在梦境空间之中制造了大量的筑梦师，这些筑梦师的作用并不是在梦境空间之中帮助他直接作战，而是源源不绝为他提供梦境之力，辅助他筑造梦境，林肯的天赋虽然一般，但拥有大量筑梦师相助，他的梦境之力却总是比其他人要多上数倍甚至数十倍，而将纯粹的力量转化为梦境实体的效率也比一般人快上数倍。如此，任何资质上的劣势也都被弥补上了，林肯后来成为当时大陆第一强者，最关键的就是他的梦境之力几乎无穷无尽，用之不竭。”

　　听到这里，王五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说，那些筑梦师为他源源不绝提供梦境之力？但是梦中的筑梦师，也只能提供梦中的梦境之力吧，这其中可差着一层。”

　　阿卡莎摇摇头：“在林肯出现之前，任何人也都像你一样以为，觉得就算没有那条铁律，制造筑梦师也很不合算，因为梦中的筑梦术很难影响到现实……但事实却是，梦境之力是一种很有趣的能量，一旦产生，无论是在梦境空间，或是在现实位面，都会迅速同质化。换句话说，哪怕产生是梦境生物产生的梦境之力，也可以直接为梦境生物的主人所用……当然，这也只是后人猜测，可惜除了林肯之外，其他人却没办法在梦境王国中制造出筑梦师，也没法验证真伪了。”

　　王五问：“几千年来，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阿卡莎笑：“是啊，和你一样，都是几千年历史从未有过先例的存在。梦中的筑梦师，那可是令无数人为之赞叹艳羡的奇迹中的奇迹啊。”

　　说到这里，阿卡莎话锋一转，微微一叹：“只是又有谁知道，这奇迹背后隐藏的故事呢？”

　　听了这句，王五不由眼前一亮，这俨然就是当年在地下迷宫时，“听老独眼讲故事”这个传统项目的开场么。老独眼一无所长，然而人生经历倒挺丰富，时常能讲出精彩故事来，也养成了王五爱听故事的习惯。

　　“您说，这背后还藏着什么事儿？”

　　阿卡莎说道：“很多人以为林肯是天赋独特，才能打破铁律，但事实上，真正独特的并非林肯的天赋，而是他的经历。林肯梦境空间中的筑梦师，并不是他亲手制造出来，而是其他筑梦师将自己的意识转移过去的。简单来说，就是筑梦师抛弃自己现实中的身体，将自己的精神与梦境完全融合到林肯的梦境空间之中，形成一个全新的存在。”

　　王五吃了一惊：“这样也可以吗？不是说筑梦师之间基本没办法互相传输梦境么？”

　　“一般来说当然是没办法的。但或许是林肯的天赋真的有些特殊，又或许是他创造出了什么独一无二的技巧。总之，他的确接收到了其他几名筑梦师的馈赠，在自己的梦境空间中拥有了大量的筑梦师。然而这种转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迄今为止，除了你的盗梦术之外，任何梦境的转移都会发生损耗，通常来讲，损耗会在八成以上，而林肯也未能绕开这条规律，在接受其他几名筑梦师的转移时，那些人的意识，记忆则完全泯灭了，只是保留了对方的制造梦境之力的能力。成为了如同傀儡一样的存在。”“意识和记忆完全泯灭了？那不就是死了么？林肯是设计了怎么样的骗局，才能让一群筑梦师被这么活活坑杀的？”

　　出于职业素养，王五满怀好奇地问。

　　阿卡莎又是一声叹息：“那些人是自愿的，与任何骗局都没有关系，林肯早就将可能的结果告诉了他们，是他们自己选择放弃生命的。那些人的具体身份现在已经很难考证，但据我所知，他们最初只是一群奴隶，因为一次意外而被林肯所救，之后大概是为了报恩，又或许是被林肯的远大志向所感动，毅然牺牲自我，变成了林肯梦境空间中的生物……”

　　“林肯是以解放奴隶的伟大事业，闻名于世的，他一生最大的功绩便在于此，然而只怕没几个人知道，林肯那一身惊天动地的筑梦术修为，却是依靠一群奴隶才能获得！没有奴隶的支撑，林肯的天赋资质不过是中人水准，根本不可能跨足宗师境界，而没有宗师境界的筑梦术修为，林肯也不可能一举推翻沿袭数千年，贯穿几十个王朝，数百个王国的奴隶制度，给予了天下奴隶以自由之身。最终成为永远载入史册的英雄。”

　　王五只听得连连点头：“老独眼跟我说过，忽悠别人为了宏伟理想而牺牲，是最高明的一种骗术，这个林肯大叔果然是同道中人呢。”

　　阿卡莎却没有再如以往一般淡然轻笑，魅魔女王的神情显得肃然而沉静，她的声音也波澜不惊：“当林肯将大陆上的奴隶制度几乎摧毁殆尽之后，他并没有如其他的英雄那样试图永远地停留在巅峰之上俯瞰众生，他选择去解放大陆上最后一批奴隶——约束在他体内，为他源源不绝提供梦境之力的那些奴隶。而再之后，他便连抵御暗杀的能力也不再有。”

　　王五依然撇嘴：“最大的骗局，便是将自己也坑进去的那种，欺人亦自欺，这才是最高水准的骗术，林肯实在是个完美主义者啊。”

　　阿卡莎听了，不由叹气，知道这肯定是那老独眼荼毒熏陶的结果，想要让王五理解什么伟大情操是不可能了，只好转换话题：“林肯的故事并非重点，重点是故事中那些自愿牺牲，成为傀儡的筑梦师。在故事的最后，林肯将梦境王国中所有的傀儡全数驱赶出去，但并不是将它们全数消灭，在解放了大部分傀儡的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家族留下了一部分——或许是血脉力量，又或许是其他原因。而林肯的后人的确可以继承这些傀儡，只是在林肯之后，林家再也没办法制造新的傀儡。这些傀儡数量有限，价值连城，是林氏家族最为贵重的宝物，轻易不会动用，可是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傀儡是唯一的解释了。只有那些经历过大时代的傀儡，才会拥有查知危险的本能，才可能发觉到你的行踪，而也只有身处他人梦境，却能源源不绝制造梦境之力的筑梦师傀儡，才能让你嗅到一股杂味。”

　　顿了顿，阿卡莎又说：“为了对付你，林家居然动用至宝，你也可以为此自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