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安稳

    眼见着安全了，气氛才开始松快了一些。


    四瓜按捺不住好奇：“大人，敢问郡王能回来么？”


    贾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塞外的冬天真是不好过，这些军士们在这里拼前程保国家，实属不易。


    “只要葛尔图不是个傻子，就得让郡王回来。”


    听到贾环的话，这一什的军士都高兴了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就是外交上的胜利，即使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外交”这个词。


    十几匹马快步穿过雪原，一路向东。


    罗布小城，葛尔图帐中已经挤满了人。


    “大汗！去换人！蒙克可是一等一的勇士，用那草包郡王换了不亏！”


    “正是！那草包王爷除了浪费我们的粮食，并没有其他的用处，不如把蒙克早早换回才是。”


    现在，不管是与蒙克交好还是交恶之人，都在力劝葛尔图换人，葛尔图和范承运思虑良久，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底下人都看着呢。


    “我只是后悔一时鬼迷心窍，没有让汉人用黄金把他赎回去！”葛尔图心中大悔，若是换了黄金，说不定还能多一些火枪。


    范承运劝道：“汗王莫要丧气，先把蒙克将军换回来，再图以后。”


    西北地广人稀，戈壁千里，不适合耕种，汉人想占了这里，难度极大，这也是范承运的底气所在。


    只是他没有想过，贾环不是当世之人……


    回到大营之后，黄凤阁亲自出迎，携着贾环一同进了大帐。


    “葛尔图怎么说？”


    贾环说道：“说还要商议一番，不过这不重要了！我军既然大胜，那就不可能再去换亲。本官可以不要脸，不要前程，但我朝子民还得抬头做人。”


    黄凤阁点头道：“若我是葛尔图，也不能放着蒙克不要。”


    这个蒙古汉子给卢秋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当时他带着一群汉子断后，右手被砍断犹自不退，用牙齿生生咬了一个军士小腿的肉下来——这还是冬天穿了厚棉裤。


    如果葛尔图真的一意孤行不肯换人，那黄凤阁也不介意再多走几趟，至于最后见到的是不是活人，那不重要。


    “大将军可否使人给点热水，本官身上出汗颇多，路上怕是见了风……”


    黄凤阁恍然，贾环是文官，身子骨自然不如边关将士。


    “贾大人先回帐，热水稍后便至。”


    跟着贾环回来的那个什正在用饭，毕竟护送了贾环一个来回，也得以享用丰盛的一餐——有肉有菜有汤有馒头。


    帐子中，四瓜恨不得一张嘴当两张用，吃饭说话他都想占着，只是这样食物的渣子就飞溅开来了。


    喝了一口热汤，四瓜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又张开了嘴。


    “你们是没见着！我们在路上就被一群骑兵围住了，一个个的，像输红了眼的兔子，那个刀就在我眼前和周围晃悠，贾大人那叫一个稳！说是那群人带刀是给他们自己壮胆的。”


    另一个小兵拼命咽下嘴里的饭食，张嘴说道：“等到我们到了罗布，那才叫一个精彩！”


    四瓜伸手拿馒头砸了那个小兵一下，喝道：“是我说还是你说！”后面才是重点，四瓜哪里肯让别人先说。


    帐子里其他的军士不满了：“快说，莫要啰嗦！”


    四瓜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汤，热热的汤水，在这寒冬里，真是好享受，这是对自己在寒风中来回奔走的犒赏。


    “刚到辕门处，准格尔人就摆了一个刀阵！你们猜贾大人怎么着？人家根本没在怕的，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还拿手指就这么弹了弯刀一下，说了一句：‘还行！’当时我们兄弟几个在外面，佩服得五体投地！”


    “进去之后呢？”


    四瓜说道：“直接要人啊！虽然离得远，但棒头的耳朵却是好使，听得清清楚楚！”


    贾环在帐子里等来了热水，还有热饭。骑了几天的马，他的两条大腿内侧也快磨破皮了，现在泡在热水里，有种刺痛感。


    想回去过年看来是不成了，能正月十五之前回去也算不错，只是不知道现在家中怎么样了，兰哥儿应该在读书才是。


    虽然家中遭逢大变，但贾政这边除了王夫人的院子被抄了之外，其余人等俱是平安无牵连，这也是贾环放心的原因。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顾青锋那边，大伯那边出了事情，顾青锋心中肯定不痛快。


    顾青锋当然不痛快了，那可是自己的岳父！可看着迎春的肚子，他就怎么也发不起火来。


    现在的顾青锋，正盘算着要怎么给贾赦送年礼。


    贾府虽然遭逢大变，但顶梁柱贾环却丁点事情都没有，而且他与贾府结亲，主要也是因为贾环。


    他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知道贾府往后虽然要沉寂一段时间，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阖家平安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贾环，送亲一事，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污点。


    但就在皇帝驾崩当日，竟然得了西北大捷的消息，这让顾青锋心中大定，这个污点，依照贾环的聪明才智和性格，肯定是不会背了。


    迎春却有些忧虑：“老爷……”


    顾青锋握住她的手，却感觉不到多少温度，他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


    “你在家里不要太劳累，但年礼的单子却也不能不管。小年之前我休沐的时候，便要去送年礼了，还有三弟今年估计回不来过年了，得给他多备一些。”


    迎春红了眼，握着顾青锋的手说道：“老爷放心便是了。”


    看着迎春的样子，顾青锋不再胡思乱想，但脑子却依旧止不住，叮得一下，又想到了贾环。


    这小子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顾青锋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翰林院都说曹谌深诡多计算，他现在觉得，这个评价放在贾环身上也很合适，只是贾环比较适合褒义词，那就换一个，心机深沉，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


    他现在就等从西北过来的第二份军报了，这份军报，一定会有南安郡王的消息。


    南安郡王府里挂着缟素，这是国丧，京城里每户人家都要做。


    可听到西北大捷的消息之后，南安太妃就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原来，在朝廷的眼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儿子了。


    她现在就怕西北再传来消息，生怕准格尔人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儿子


    现在京城中的气氛很是有些古怪，既有平治皇帝驾崩的悲，又有西北大捷的喜……


    贾环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小衣，疲倦袭来，草草吃了几口饭，便沉沉睡下，他不知道，四瓜等人已经到处在帮他显摆了。


    对于这种涨士气的事情，黄凤阁并没有阻止，唯一遗憾的是眼下入冬了，不好趁机再去打葛尔图一次。贾环给葛尔图的期限是五日，但等到回来的第三日，就有军士来报了。


    “大将军，准格尔来人了！”


    黄凤阁正在帐中烤火，顺便看沙盘。这些日子，被撒出去的斥候越来越多，沙盘也愈发完善了。


    听到这个消息，黄凤阁心中了然：“带去偏帐，让他们去见贾大人！”


    那军士心中嘀咕，大将军怎么都不问什么事情？但还是行礼道：“标下遵命！”


    那群准格尔人便被收去兵器，带到了贾环的帐中。


    “不许乱看！”为首的准格尔人只好低下头，老实地往前走，心中却愤愤异常，只等着大汗再带他们杀回来。


    贾环也得了消息。


    “一群准格尔人？那王爷呢？”贾环没有问，来传话的军士定然不知道。


    帐子再次被掀开，一群军士分列在贾环左右，按刀侍立。


    虽然准格尔人的兵器已经被收走，但没人保护的话，难保这群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贾环没有抬头，一边烤火一边问道：“人呢？”


    为首之人说道：“我等要先带走蒙克才能放人。”


    贾环笑了，然后说道：“你们回去吧，见不到人，休想！还有两天！两天之后，蒙克就要和本官一起回京了。他现在已经知道要被换走了，在等着，那四千余人也在等着。”


    来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个军士猛地一推，说道：“出去吧！”


    贾环一边烤火一边想，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压我们一头呢？至于耍心眼，贾环觉得对方不会，毕竟黄凤阁手里还有其他的俘虏。


    撵走那群准格尔人之后，贾环便起身去了中军大帐。


    现在天寒地冻，准格尔又刚被打残，想再次出兵，最快也得开春，因此黄凤阁心情好得很。


    见到贾环，黄凤阁便招呼道：“刚好，这饼子烤得焦香，贾大人尝尝。”


    贾环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上一口，真真好滋味。


    “如果准格尔人真的不换人，贾修撰要待如何？”


    贾环凑到火坑旁边，边吃边说道：“不可能！要是不肯换人，今儿这拨人过来做什么？”


    黄凤阁大笑。


    “本官有个建议，不知道大将军肯纳否？”


    “贾修撰且说来听听。”


    “天寒地冻的，大将军不妨回肃州过年。”


    黄凤阁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贾环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吃饼。


    “这地方补给实在困难，我从这去罗布，快马也走了两天多。大将军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没错，西北隔壁居多，准格尔想要补给前线，同样不易。可这地方唐军一旦退出，准格尔人又不可能不占，那就到时候再打他们一次！


    黄凤阁点头道：“贾大人说的极是！那就等上两天，说不定可以和王爷一起回肃州。”


    准格尔人没有让贾环久等，次日一早便把南安郡王送来了。


    贾环立在辕门处，让军士们把蒙克带出，交于准格尔。


    见着少了一只右手的蒙克，准格尔人纷纷大骂汉人奸诈，但蒙克却止住了他们：“这是在打斗中被砍的……”


    贾环没有理会准格尔人仇视的目光，只是看着眼前的南安郡王。几个月不见，这位王爷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