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贾府下人的心思

    在贾环举起酒杯之后，一场热闹的晚宴就开始了。


    和在怡红院里不一样，众人早就约好了表演的规矩，特别是前三个，梨香院只占一个，其余两个被紫菱洲和藕香榭的丫头分了；探春那边第一次过来，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就见到贾环酒杯一放，刚吃了一口菜，惜春身边的彩屏就忽然开口说道：“我给大家唱一段《墙头马上》吧。”


    司棋见她稳稳地坐着，边上好几个丫头都已经挪板凳的挪板凳，准备抢地方的抢地方，但彩屏的话一说出来，大家就不好争了。


    探春目瞪口呆地看着彩屏的才艺，分明就是早有准备，这和昨儿晚上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但随即她就明白了，因为她见到贾环赏银子了，不对，明晃晃的，那分明是金锞子。难怪这群小丫头一个个都急不可耐的样子。


    彩屏拔得头筹之后，大家纷纷逼她喝了三杯酒——眼下要涨价了，这头彩也不好拿。


    更令探春惊讶的是，赵姨娘也要跟着赏银子：“唱腔极好，我看啊，不比外头的差。只是姨奶奶我比不得你们三爷大方，就给个银的吧。”然后就示意小鹊赏银子。


    贾环也是没想到，但他哪能让赵姨娘拿银子出来给自己长脸面？朝彩云使了个眼色，彩云就都懂了。


    不一会儿，彩云就悄悄拿了一包东西放到了炕角。贾环和赵姨娘一桌，就趁着低头吃菜的功夫，对赵姨娘说道：“姨娘既然要赏银子，为何不早些对儿子说？儿子早就备好了，只待姨娘过来。”


    花贾环的银子，赵姨娘自然是没有压力——辛辛苦苦生他一遭，这本也是应当得的孝敬。


    一个晚上，梨香院里唱腔声，欢笑声，响彻贾府的东北角。还好这里向来幽静，离贾府中心又颇有些距离，要不早就有人过来查看了。


    但若是说没人，那也是假的，早就有耳报神把这边的情况报到了怡红院。


    晴雯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说什么，那边都是贾府的主子，哪是她一个下人能说嘴的？贾宝玉也有些晃然，他不知道环哥儿那边什么时候和姐妹们关系如此好了，竟然都胜过了他。


    他实不愿相信，竟然自己走到了梨香院的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后，心里很是难过。


    “二爷，咱们回去吧。”袭人不放心，就跟着贾宝玉一起过来了。


    眼下雪虽然停了，但正是数九寒天，虽然贾宝玉身上穿得不少，但风却也正紧，旁边的树木被吹过，都发出呜呜的声音，摇摇晃晃，仿佛黑暗中的野兽，随时准备噬人。


    贾宝玉一声叹息，说道：“走吧，咱们去林妹妹那边。”


    待到晚上戌时末，梨香院方才结束，一群欢乐的少女裹得紧紧地，朝着大观园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说有笑，俱是谈论今晚的热闹。


    探春那边的丫头也都心情不错，侍书虽然只是清唱了一段《长生殿》，但也得了一个金锞子——贾环没给理由，但大家都懂，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加上赵姨娘赏的，还有最后散场的时候，彩云拿出的那一小箱散碎银子和铜钱，光侍书今晚得了就不下二十两，而且探春也留意了，得了赏钱最多的竟然是绣橘，这小妮子差不多拿了快二十五两了。


    她一个主子，月钱也不过是二两而已，一年下来也没有绣橘一个晚上拿的多——但贾环也给她准备了礼物，一支碧玉簪子。


    见着这支簪子，赵姨娘也不禁赞叹：“真真是好东西。你眼下把这好东西给了你三姐姐，等到你成亲的时候，拿什么给人家？”


    贾环却随手从赵姨娘头上拔下了一根铜簪子，说道：“就是它了！”


    赵姨娘急赤白脸地说道：“什么好东西？不嫌丢人！”


    贾环却说道：“正是姨娘戴过的才好！”


    虽然众人都在笑，但探春和迎春却觉得贾环说的是认真的。因为这支铜簪子，被贾环拿下来之后，就没有还给赵姨娘。


    赵姨娘也不再言声，这个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里却暖意满满，虽然环哥儿名义上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却换了种方式让将来的媳妇得到自己的认可。


    斗吧斗吧，看你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赵姨娘心情大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里的银子就全赏出去了。


    看着身边的丫头还在数银子铜钱，探春终于发觉，贾宝玉那边怕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在贾府里面，下人才是惯会看风向的，他们的眼光，有时候比主子要准的多，而且让探春心惊的是，这些还竟然都是无意识的行为……


    自己的这个二哥，一向喜在内帷厮混，姐妹之间人缘极好；但贾环竟然不声不响地和迎春惜春建立了更加亲密的感情，这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达成的，也不是表面文章能达成的，没看见贾环都替迎春做主选了夫婿……


    至于兄弟之间，贾宝玉的处理就不行了，向来是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所以到现在为止，像贾琏贾琮贾环贾兰这些人，与他的关系竟然均是中下，没错，中下……只有贾珍、贾蓉那边的关系要好上一些。


    想到这里，探春方要觉得有些欣慰，但心头忽然却涌上一股恶寒，那边宁国府父子的名声可都是不怎么样……


    艾官和小蝉则兴致勃勃：“姑娘，咱们明年还来么？三爷可说了让您明年再来呢。”


    探春一直在想着贾宝玉，都没有留意到自己丫头说的话。


    见着自家姑娘没言声，艾官和小蝉相互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只是兴奋地往秋爽斋那边走。


    第二天，探春便去了怡红院，她的心思，终究还是在贾宝玉这边多一些。


    贾兰不过在初一当天放松了一下，然后便投入到了书海之中。李纨自己都觉得儿子有些苦了，劝他出去玩一会，贾兰不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县试了，眼下大家差不多都在过年，没几个看书的，儿子我就要趁着现在，多看一些。三叔之前说过，在别人玩的时候你用功，那你就差不多要赢了。况且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候，儿子想一鼓作气，把县试过了。”


    李纨无法，只得说道：“只需看半天。晚上不许点灯熬油，仔细伤了眼睛。”然后吩咐素云道：“之前三爷送来的决明子和枸杞子，给兰哥儿泡点水。”


    素云得了吩咐，就麻利地去了。


    过了初五之后，便是各管家管事的轮流宴请府里的老爷太太。


    在初七这一天，贾环去了林之孝那边吃酒，这也是唯一一个请得动贾环的人。


    见到贾环过来吃酒，众人俱是惊讶不已，这可真是没见过的场面。


    贾琏见到贾环过来，就一下子就把他拉过来坐了自己这一桌。


    “琏二哥，我琢磨着，想买个庄子。”


    贾琏参谋道：“眼下正是好时候！你是不知道，京里的地价跌成什么样了！哥哥我也打算趁机买点地！”


    贾环乐道：“那正好，咱们哥俩庄子买到附近，还能做个邻居。”


    “那好，我先让管事的帮忙寻着。”


    林之孝过来敬酒了：“二爷三爷，小人敬您二位一杯！”


    贾环一见到林之孝，就来了主意，喝完这杯酒之后，就对贾琏说道：“琏二哥，我的庄子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想到有个人能帮忙了！”


    “谁？”贾琏很是好奇。


    “保密！”


    边上其他的管家管事都觉得林之孝这不声不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投了贾环的眼缘，竟然能请得动他来吃酒。


    “这狗日的林之孝，回头得罚他酒！”赖大自是不服，他可是贾府的大管家，贾环都没卖他面子，现在竟然屈尊来到林之孝这里了。


    林之孝自己也没想到，请贾环过来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别人都请了，不能落下他吧。但他还真没指望贾环能给他这个面子，现在看来，三爷也有自己的心思，肯过来自己家吃酒本身就是个信号。


    自己得加把劲，多在三爷那边表现表现。


    贾环头一次在管事的家里吃酒，这个信号让众人警醒。大家都不知道林之孝什么时候搭上了梨香院这条线，而且看来三爷还颇给他面子。


    现在贾府的小一辈开始抬头，贾蓉那边自然不必说，宁国府的继承人，贾府将来的族长。贾琏这边也不必说，将来荣国府的领头人。


    这两位都是有爵位可以继承的，虽然都已经到将军的爵了，但并不妨碍大家靠着他们生活。


    关键就在这荣国府的二房。


    若说人丁兴旺，莫过于政二老爷这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大爷贾珠早死，不必再说，但却有个遗腹子贾兰，看上去也是颇为聪慧，而且读书认真用功，将来前途如何，大家尚未可知，但却让人有个念想。


    二爷贾宝玉，却是最受宠爱，将来这二房少不得要落在他的肩上。只是大家近年来都知道，贾府越来越像个空壳子，将来若真的跟上这位二爷，估计就没好日子过了——政老爷一旦归西，那贾宝玉没有功名爵位，光是赋税就要交到地老天荒，哪里还有能力庇护众人。


    三爷贾环，虽是庶出，却是贾府目前前途最为明朗的。就算这位状元公再不争气，将来也能拿到一顶四品以上的乌纱——关键是这位爷还挺争气。


    盘算了一圈之后，众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打得门清，想往贾环那边靠才是正经，但凡事又急不得，而且政二老爷眼下春秋鼎盛，给大家伙又留了许多的时间。